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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唐代以前慈善事業的分類

一、從慈善行為的施予者來分:國家慈善與個人義舉

中國歷史上自然災害暴發頗為頻繁,兩漢時期尤為劇烈。據鄧拓先生對《史記》《漢書》《后漢書》的紀、傳及五行志的統計,秦漢四百年中,災患竟達375次之多。其中旱災81次,水災76次,地震68次,蝗災50次,雨雹災害35次,風災29次,大歉致饑14次,疫災13次,霜雪為災9次。鄧云特:《中國救荒史》,上海:上海書店,1984年,第11頁。每當災害發生,百姓流離失所,生活極度貧困,甚至還出現了“人相食”的慘案。時人劉陶上書疾呼“竊見比年以來,糧苗盡于蝗螟之口,杼柚空余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餐,所患靡監之事”(《后漢書卷五十七·杜欒劉李劉謝列傳》)。面對類似慘狀,漢代政府也展開了積極救助。

如《后漢書卷一·光武帝紀第一下》:(六年)辛酉,詔曰:“往歲水旱蝗蟲為災,谷價騰躍,人用困乏,……其命郡國有谷者,給廩高年、鰥、寡、孤、獨及篤隆無家屬、貧不能自存者,如律……”

三十年五月,大水。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鰥、寡、孤、獨、篤隆、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

三十一年夏五月,大水。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鰥、寡、孤、獨及篤隆、貧不能自存者粟,人六斛。

《后漢書卷二·顯宗孝明帝紀》記載:(十八年)夏四月己未詔:……自春以來,時雨不降……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鰥、寡、孤、獨及篤隆、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后漢書卷三·肅宗孝章帝紀》記載:是歲,牛疫。京師及三州大旱,詔勿收兗、豫、徐州田租、芻焒,其以見谷賑給貧人。

據《三國志》《晉書》及南朝四史統計,曹魏下達慈善詔書5次,西晉6次,東晉14次,十六國各政權共16次,宋13次,南齊7次,梁5次,陳5次。政府慈善活動歷朝皆有,次數頻繁。

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慈善事業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主要表現在官方主持的慈善事業、個人行為的慈善事業和佛教寺院的慈善事業三個方面。該時期的慈善事業深受佛教思想影響,產生了中國古代已知最早的官私慈善機構——孤獨園和六疾館,施行慈善者遍及社會各階層,慈善活動形式多樣,對當時社會產生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對后世具有一定的影響。

“漢代社會保障制度是建立在家庭自保制度之上,國家只是給予少量的補貼,更多的是給予政策性優惠照顧,使民眾富足,增強家庭自保的能力。它特別注重家庭養老和宗族互助。”劉厚琴:《漢代社會保障體制及其特征》,《開封大學學報》2004年第4期。因此我們重點探討個人的慈善行為。

兩漢、魏晉南北朝時期個人的慈善行為主要包括:

1.收養親族,撫養遺孤

《儀禮·喪服》曰:“大宗者,尊之統也。大宗也,收族者也,不可以絕。”要強宗固族,就得庇護家族成員,撫恤和救助貧困的族人。一族中的富者有賑濟貧者的義務,才使得貧者不至于流離失所,宗族才能起到收族的作用。尤其是社會動蕩之際,貧困無依的窮人,更是依賴族人的賑濟才能存活。

如宣秉,字巨公,馮翊云陽人。從小就很有修養,顯名于三輔地區。建武元年(25),拜為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尚書令會同并專席而坐。號曰“三獨”。宣秉“性節約,常服布被,蔬食瓦器”。“四年,拜大司徒司直,所得祿奉,輒以收養親族,其孤弱者,分與田地,自無擔石之儲。”(《后漢書卷二十七·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第十七》)

司馬朗,字伯達,為堂陽長官時,治理寬明,不用刑法而民不犯禁。司馬氏是漢末河內世族,司馬朗的祖父司馬俊官至潁川太守,父司馬防年輕時擔任地方官員,歷任洛陽令、京兆尹,年老之后轉任為騎都尉,他對司馬兄弟的管教相當嚴格,“不命曰進不敢進,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問不敢言”,父子之間相處時態度很嚴肅。后因躲避董卓之亂,司馬朗帶著家屬回到溫縣,遇到荒年,“大饑,人相食,朗收恤宗族,教訓諸弟,不為衰世解業”。發生饑荒,人民相食,司馬朗收留撫恤宗族眾人,代替父親教導諸弟,因此司馬家沒有因為世道衰敗而家業凋零。(《三國志卷十五·魏書·劉司馬梁張溫賈傳第十五》)

任峻,字伯達,河南郡中牟縣人。為官寬厚有度,明于事理,所奏對之事多得曹操賞識。東漢末年,天下大亂,關東地區的人都很恐慌。任峻集合自己的族人和賓客家里的士兵幾百人,跟隨曹操。曹操非常高興,宣布任峻為騎都尉,并把自己的堂妹嫁給他,對他十分親信,以后曹操每次外出征伐,任峻經常作為留守供應軍隊給養。這一年天大旱,年成歉收,發生饑荒,軍隊中糧食供應不足,有個羽林監叫棗祗的,是潁川人,建議實施屯田制,讓士兵一面守衛,一面種田,解決了軍糧不足的問題。災荒之際,任峻“收恤朋友孤遺,中外貧宗,周急繼乏,信義見稱”(《三國志卷十六·魏書·任蘇杜鄭倉傳第十六》)。

楊俊,字季才,河內郡獲嘉縣人。自少及長,以人倫自任,他曾跟隨陳留人邊讓學習,邊讓很器重他。后來戰亂興起,楊俊認為河內地處四通八達的要道上,一定會成為戰場,就率領家族扶老攜幼來到京、密二縣的大山里,同行的有一百余家。楊俊賑濟貧乏窮困的人,與他們互通有無。宗族朋友中被人搶去作奴仆的共有六家,楊俊都傾盡家財將他們贖出。(《三國志卷二十三·魏書·和常楊杜趙裴傳第二十三》)

2.恤老濟困,問病致藥

撫恤老者,周濟貧窮,在人生病的時候,給醫問藥,也是此時期常見的慈善行為。

常林,字伯槐,“河內溫人也”。性好學。漢末為諸生。“林乃避地上黨,耕種山阿。”當時遭遇旱災和蝗災,唯獨常林豐收了。所以常林“盡呼比鄰,升斗分之”(《三國志卷二十三·魏書·和常楊杜趙裴傳第二十三》)。

呂蒙,字子明,入據城,安撫百姓將士,盡得民心。“蒙旦暮使親近存恤耆老,問所不足,疾病者給醫藥,饑寒者賜衣糧。”(《三國志卷五十四·吳書·周瑜魯肅呂蒙傳第九》)

趙溫,初為京兆郡丞時,嘆息大丈夫應當志在四方,不能安居一處,即棄官而去。后來,遇到饑荒年月,“散家糧以振窮餓,所活萬余人”(《后漢書卷二十七·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第十七》)。

3.扶貧助學,接濟友朋

楊俊在并州躲避戰亂時,遇到本郡人王象,從小失去父母無依無靠,給人做奴仆,十七八歲時,主人讓他牧羊,他偷偷抽空讀書,因此受到主人的鞭打。楊俊欣賞他的才能品質,當即將王象贖出帶回家,又為他娶妻蓋房。曹操任命楊俊為曲梁縣長,入京出任丞相掾屬,被舉薦為茂才,出任安陵縣令,升任南陽太守。他在南陽宣揚教化,開辦學校,官吏百姓都稱頌他。魏國建立以后,升任中尉。曹操征伐漢中,魏諷在鄴縣謀反,楊俊自己彈劾自己,到曹操營中請罪。被赦免后,又寫信向太子請辭。太子不高興,說:“楊中尉說走就走,未免太過高深了吧?”于是下令將楊俊貶為平原太守。文帝即位,楊俊又任南陽太守。當時王象任散騎常侍,推薦楊俊說:“臣私下看見南陽太守楊俊有純粹的優秀品質,有忠誠整肅的宏大氣度,實行仁愛足以施及萬物,忠厚老實足以感動眾人,敦促后進,誨人不倦,外表寬和,內心正直,仁慈而不失果斷。自從出仕任職以來,所任職的地方都被他治理得很好,兩次任南陽太守,廣施恩德,相鄰地方的百姓都背著孩子來投奔他。現在境內安定,無處施展他的才能,應該將他調回京城,在陛下跟前效力,以光大帝業。”(《三國志卷二十三·魏書·和常楊杜趙裴傳第二十三》)

趙典,字仲經,少時篤行隱居,博學經書。為太常時,朝廷每有災異疑問,趙典應對引經據典,無所隱瞞。每得賞賜,輒分與諸生貧者。(《后漢書卷二十七·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第十七》)

包咸,字子良。少為諸生。受業長安。習《魯詩》《論語》。建武中,為皇太子師,授其《論語》。顯宗以咸有師傅恩,而素清苦,常特賞賜珍玩束帛,奉祿增于諸卿,咸皆散與諸生之貧者。(《后漢書卷七十九·儒林列傳第六十九下》)

二、從慈善行為的性質來分:消極救援與積極救助

1.消極救援

一般在災害發生以后,消極救援的主要種類有開倉賑濟、惠民養老、致藥收葬等。災荒發生之后,最急切的是給予民眾衣食以維持生存,面對災后接踵而至的病疫最有效的方式是問病致藥,這些手段也是歷代在災害發生后,為了維護局面穩定經常采用的。

如《上林賦》:于是乎乃解酒罷獵,而命有司曰:“地可墾辟,悉為農郊,以贍氓隸,墻填塹,使山澤之民得至焉。實陂池而勿禁,虛宮館而勿仞。發倉廩以救貧民,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

《漢書卷七十五·眭兩夏侯京冀李傳第四十五》:是歲(漢元帝初元元年),關東大水,郡國十一饑,疫尤甚。……“已詔吏虛倉廩,開府庫,振救貧民。……罷省不急之用,振救困貧,賦醫藥,賜棺錢,恩澤甚厚……”

漢和帝時經常發生自然災害,五年春三月庚寅,遣使者分行貧民,舉實流冗,開倉賑稟三十余郡。

《后漢書卷四·孝和孝殤帝紀第四》記載:(元和)三年春正月乙酉,詔曰:“蓋君人者,視民如父母,有憯怛之憂,有忠和之教,匍匐之救。其嬰兒無父母親屬,及有子不能養食者,稟給如律。”

《后漢書卷六·孝順孝沖孝質帝紀第六》記載:(永建二年)二月甲辰,詔稟貸荊、豫、兗、冀四州流冗貧人,所在安業之,疾病致醫藥。(三年春正月)甲午,詔實核傷害者,賜年七歲以上錢,人二千,一家被害郡縣為收斂。

北魏時期,朝廷十分重視對京師和地方民眾的醫療救濟。北魏皇興四年(470)三月丙戌,獻文帝詔曰:“朕思百姓病苦,民多非命,明發不寐,疢心疾首。是以廣集良醫,遠采名藥,欲以救護兆民。可宣告天下,民有病者,所在官司遣醫就家診視,所須藥物,任醫量給之。”(《北史卷六·顯祖紀》)到孝文帝時期,官方的慈善醫療得到進一步發展,建立了官方慈善醫療機構。太和二十一年(497)九月丙申,孝文帝詔曰:“哀貧恤老,王者所先,鰥寡六疾,尤宜矜愍。可敕司州洛陽之民,年七十以上無子孫,六十以上無期親,貧不自存者,給以衣食;及不滿六十而有廢痼之疾,無大功之親,窮困無以自療者,皆于別坊遣醫救護,給醫師四人,豫請藥物以療之。”(《北史卷七·高祖紀下》)

又如北魏陽平館陶人李修之父李亮,史載:“(李亮)少學醫術,未能精究……又就沙門僧坦研習眾方,略盡其術,針灸授藥,莫不有效。徐兗之間,多所救恤,四方疾苦,不遠千里,竟往從之。亮大為廳事以舍病人,停車輿于下,時有死者,則就而棺殯,親往吊視。其仁厚若此。”(《魏書卷九十一·列傳術藝·李修傳》)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南北朝時期出現了專門收容貧病者的慈善機構——六疾館。六疾館最初是南齊文惠太子、竟陵王蕭子良創立,因其樂善好施,奉其慈悲之心而“立六疾館以養窮民”。這在中國慈善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標志著中國慈善活動正在迅速興起和發展,同時也表明中國慈善救濟與福利制度正經歷著由以設官掌事為主到因事設署(機構),以署(機構)定職的方向發展。周秋光、曾桂林:《中國慈善簡史》,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78頁。

2.積極預防,為災民提供政策、財物幫助

積極預防指,豐年則進行倉儲預防,逢災年則向災民借貸錢糧、種谷以助其開展生產自救;開放河梁坡池供民漁獵以獲得必要的生存物資等。

東漢章帝時災害連年,(元和元年)二月甲戌,下詔曰:“王者八政,以食為本,故古者急耕稼之業,致耒耜之勤,節用儲蓄,以備兇災,是以歲雖不登而人無饑色。自牛疫已來,谷食連少,良由吏教未至,刺史二千石不以為負。其令郡國募人無田欲徙它界就肥饒者,恣聽之。到在所,賜給公田,為雇耕傭,賃種餉,貰與田器,勿收租五歲,除算三年。其后欲還本鄉者,勿禁。”從詔書中不難看出統治者積極防范自然災害的意識,同時在政策上給流民遷徙于富足地域的便利,能讓他們在度過災難后自由回遷。同時流民所到之處還提供種谷、農具,幫助其實現生產自救,在稅負上為流民減負。(《后漢書·肅宗孝章帝紀》)

漢和帝時期,也有積極預防災害的做法:“……秋九月壬午,令郡縣勸民蓄蔬食以助五谷。其官有陂池,令得采取,勿收假稅二歲。”六年春二月乙未,遣謁者分行稟貸三河、兗、冀、青州貧民。開放部分公共資源,提供給災民生產自救。

再如漢安帝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大赦天下。……三月,京師大饑,民相食。……癸巳,詔以鴻池假與貧民。……己巳,詔上林、廣成苑可墾辟者,賦與貧民。……庚子,詔長吏案行在所,皆令種宿麥蔬食,務盡地力,其貧者給種餉。是歲,京師及郡國四十一雨水雹。并涼二州大饑,人相食。

漢恒帝在位期間,還以政府名義發動過民間力量提供財物救災。永壽元年(155)二月,司隸、冀州饑,人相食。州郡賑給貧弱。若王侯吏民有積谷者,一切貸十分之三,以助稟貸;其百姓吏民者,以見錢雇直。王侯須新租乃償。(《后漢書·孝桓帝紀第七》)

到東漢桓靈帝時期,貧富差距達到頂峰,“故富者席余而日織,貧者躡短而歲踧。歷代為虜,猶不贍于衣食。生有終身之勤,死有暴骨之憂,歲小不登,流離溝壑,嫁妻賣子”。根據史書記載和相關學者研究,兩漢時期為我國古代歷史上自然災害多發時期。這一時期自然災害在發生數量、頻度上呈快速增長趨勢。從時間分布上看,在這400多年的歷史期間,兩漢時期總共發生了600多次災害,與前代500多年間發生不到100起災害相比大為增加,其中西漢發生213起,東漢發生392起,可見東漢發生次數比西漢多,達到平均每年約2起的程度。與此同時,這一時期自然災害種類繁多,水災、旱災、蝗災、風災、雹災、地震、雪災、山崩等災害記載多見于史書。頻繁發生的水災、旱災等災害對當時廣大百姓的生命財產構成了嚴重威脅,大部分百姓面對這種情況往往衣食無著而流亡他處成為弱勢群體。加之東漢后期,封建國家經濟每況愈下,國力羸弱,而天災不斷,民不聊生,哀鴻遍野,以至于出現了“人相食”的慘烈局面。孱弱的國家已經無法全面對災民展開救助,進而允許、鼓勵災民展開積極自救了。

也有一些地方官員落實政策,起到了救助災民的作用,措施深得民心,為老百姓廣泛稱頌,如東漢馬棱,字伯威,馬援之族孫。“建初中,仕郡功曹,舉孝廉。及馬氏廢,肅宗以棱行義,征拜謁者。章和元年,遷廣陵太守。時谷貴民饑,奏罷鹽官,以利百姓,賑貧羸,薄賦稅,興復陂湖,溉田二萬余頃,吏民刻石頌之。”(《后漢書卷二十四·馬援列傳第十四》)

更有一些義士將自己的谷物錢糧借貸給災民,并且不用災民歸還,如北魏范陽涿郡人盧義僖,任官前以焚毀債契的方法來賑災。史稱義僖性清儉,不營財利,“少時,幽州頻遭水旱,先有谷數萬石貸民,義僖以年谷不熟,乃燔其契,州閭悅其恩德”(《北史卷三十·盧玄傳曾孫義僖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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