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少女別過臉去，沒有直視路明非。

鎖鏈隨著她的掙扎發(fā)出細碎的響動，像極了窗欞上掛著的風鈴。

路明非的刀尖忽然頓了一下。

總跟著那時是個衰仔的他的那個女孩，身影逐漸在自己的記憶中清晰。

“初中部一年二班？”太刀在地上劃出火星，路明非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句話帶著遲疑。

那些被槐花香浸透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可當他試圖回憶女孩的面容時，眼前卻重疊著此刻少女倔強的側臉。

夏彌突然弓起身子，腕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暗金血液順著鎖鏈紋路滴落，在地上灼出細小的孔洞。

“現(xiàn)在套近乎是不是晚了點？”她齜著虎牙冷笑，忽然整個人像脫水的魚那樣劇烈抽搐起來。

路明非下意識后退半步。

這個動作讓夏彌逮到機會，她突然張嘴吐出龍吼。

尖銳的音擦著路明非耳際飛過，在巖壁間回響。

懸在頭頂?shù)氖^簌簌墜落。

“喂喂，這算作弊吧？”路明非揮刀劈開最近的落石，揮手繼續(xù)緊了緊束縛夏彌的鎖鏈。

頓時讓夏彌更加緊皺著眉頭。

路明非看著夏彌的臉，記憶像被石子驚擾的湖面，泛起細碎波紋。

蟬鳴聒噪的初中走廊，總有個女孩抱著作業(yè)本從后門探出頭。

她笑起來會露出虎牙：“學長，借塊橡皮唄？”

可這段記憶的質(zhì)感有些怪異，就像有人把老照片強行塞進相冊，邊緣還帶著裁剪的毛邊。

路明非望著少女眼尾上挑的弧度，忽然想起初三那年，好像就再也沒人提起過那個總來借文具的學妹。

仿佛一切都似憑空消失一般。

“原來橡皮都被你捏成橡皮泥了。”路明非沒頭沒尾地說了句。

刀鋒擦著夏彌的耳廓劃過，斬斷半縷青絲。

鎖鏈應聲而落。

夏彌揉著手腕剛要起身，突然被飛來的校服外套罩住腦袋。

路明非已經(jīng)轉身離開，正把太刀收回空間：“我還要趕車，沒空陪你玩了。”

但青銅鎖鏈突然纏住他的腳踝。

夏彌不知何時繞到巖柱后方，巖石化作的錐直刺后心。

路明非頭也沒回，擺了擺手便頓時支離破碎。

夏彌見狀不妙，趁機后退，順手抄起塊碎石擲向昏睡的巨龍。

石塊精準命中龍鼻，巨龍打著噴嚏驚醒，夏彌踩著它的脊背躍至半空。

“哥哥！”她凌空翻身躲過路明非的斬擊，暗金瞳孔流轉著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巨龍反應了過來，對著路明非這個陌生人噴出龍息。

但龍息卻在半途被強行轉向，青藍火焰裹著碎石形成火龍卷，沖向夏彌。

“不是說好單挑嗎？”路明非笑著調(diào)侃道，他不得不承認這姑娘耍賴的樣子和記憶里那個偷塞糖果的家伙如出一轍。

夏彌已經(jīng)被逼地四處逃竄，片刻后蹲在巨龍頭頂揪它的犄角：“又沒拉鉤！”

她突然俯身貼著龍耳說了句什么，巨龍頓時發(fā)出悲鳴般的低吼，尾巴掃起大片青銅碎屑。

路明非剛要抬手，鼻尖忽然掠過熟悉的香氣。

這個分神的剎那，夏彌又開始偷襲他。

“還來？”

路明非揮散偷襲的東西，閃現(xiàn)到夏彌身旁，太刀橫拍在其腰側，發(fā)出的卻是擊中金屬的脆響。

不知何時浮現(xiàn)的龍鱗抵消了力道，夏彌趁機扣住他手腕，膝蓋頂向他肋下。

路明非旋身卸力的動作有些急，兩人糾纏著摔進松動的巖堆里。

碎石雨中，夏彌突然僵住。

路明非的劍真正地抵在她頸動脈。

“現(xiàn)在能安分了？”路明非問道。

“可以了。”夏彌吞咽著口水，瑟縮地點頭，而巨龍見夏彌如此，也不再反抗——或者說壓根就沒想過反抗。

路明非點了點頭，將刀收起，扔給夏彌隨身帶的巧克力。

“當收買了，放我出去吧，真的要趕車沒時間了。”

夏彌嚼著巧克力含糊不清地嘟囔：“過期食品謀害龍類要判刑的...”

也許是沒聽到，也許是其他原因，路明非沒有給出回應。

但善變的夏彌又雙叒叕暴起，龍化的右爪直掏路明非心口。早有防備的路明非側身閃過，順勢扣住她手腕來了個過肩摔。

“你們龍類都這么愛耍詐？真當我是諸葛再世，讓我七擒七放你？”路明非單膝壓住還在撲騰的夏彌。

夏彌把臉埋進碎石堆裝死，聲音悶悶的：“這叫戰(zhàn)術...哥哥你還看戲！”

被點名的巨龍默默用爪子捂住眼睛，尾巴卻誠實地拍打著地面。

崩落的巖塊精準地朝著路明非后腦勺飛去，被太刀凌空劈成兩半。

路明非揪著夏彌的后領把人提起來，而夏彌撲騰著在做無聲的抗議。

思索片刻，路明非還是用鎖鏈將夏彌禁錮了起來。

不過與之前有些不同，鎖鏈泛起幽藍的光澤，符文順著金屬紋路爬上夏彌的肩頸，讓夏彌渾身有些癱軟無力。

少女剛要抬起的膝蓋僵在半空，瞳孔中倒映出路明非身后虛幻的濃霧。

仿佛裹著千年古墓的腐朽氣息，驚得她汗毛炸起。

“別動。”路明非的聲音像是從深井里傳來的回聲。

他右眼不知何時染上鎏金色，還染著些許猩紅，左眼在夏彌眼中卻漆黑如墨，細看竟有星塵在其中坍縮。

夏彌的虎牙磕在下唇打顫。

這種壓迫感她只在吞噬同類時的尼德霍格身上感受過，可眼前人類身上還纏繞著更可怕的東西——那是連初代種都會避讓的、屬于墳墓主人的死寂。

巨龍突然發(fā)出嗚咽，小山般的身軀拼命往巖縫里縮。

夏彌被鎖鏈拽得踉蹌，卻仍梗著脖子喊：“快走啊！”

她突然用龍文尖嘯，音波震得巖壁掉渣。

路明非抬手打了個響指，翻涌的死氣凝成實體堵住巨龍去路。

他揉了揉太陽穴：“你倆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然后路明非打量著一龍一人的神情，發(fā)現(xiàn)臉上有著止不住的恐懼——雖然夏彌強忍著恐懼，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路明非這才有些反應過來，好像無意識沒有收斂氣息，全放了出去？

“要殺先殺我！”夏彌想撲上來咬他，樣子有些許的滑稽。

“芬里厄的龍骨十字還沒完全......”

“所以我說，安靜一些。”

三人間頓時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