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彌漫著焦土與血腥的濁氣，魔族平民瑟縮成團。

有大妖用尖細的嗓音刺破嘈雜：“按我說，不如全燒了干凈。”

“不可！”有斬妖使攔住躍躍欲試的大妖，“這般行事與魔族何異？”

獨腿老兵趙隨拄著染著魔血的矛挪到高翠娥身側，低聲道：“田將軍......當年層俘虜魔族斥候三十人，將軍令其當眾自陳罪狀，按罪量刑。這些魔族少有無辜者，但此舉師出有名，不會被其他人族勢力詬病，從而以此為名討伐我們，奪取城池。”

高翠娥點點頭，認為此話甚是有理。

她揚揚手讓大家保持安靜，低頭對著跪著的魔族們說道：

“你們想活命都給我聽好了，人族不濫殺，但你們想活需得互相檢舉，無罪者可免其一死，罪大惡極者立斬，余者按罪論處，若發現你們當中有人知情而隱瞞不報，與其同罪。”

眾魔族緊閉其口，灰毛兔子精突然從瓦礫堆鉆出，爪尖指著一個魔族老嫗：“我打洞的時候親眼看見她專挑人族孩童販賣給貴族取樂……”

灰兔精指著另一個魔族壯年：“她的鄰居親眼看見卻知情不報。”

高翠娥把這個罪大惡極的老嫗和知情不報者全部處刑，其他魔族終是怕了，頓時爭先搶后的互相揭發檢舉。

最先撲出來直指華服老者：“他拿人族孕婦賭胎兒性別！“

被指的魔族踉蹌后退，腰間玉墜突然被礦工認出：“這是我買給媳婦的禮物！“

“拖下去！”

二十幾雙布滿老繭的手瞬間扯斷綢緞腰帶。老者尖叫著被拖向后面臨時的刑臺，有個青面魔族突然拽住高翠娥褲腳：“我揭發！”

審判持續到暮色四合。

田薪在刑臺旁邊清點：“三百六十七人里，二百零九個直接沾過血。剩下那些......”

“送去重建南城墻。”高翠娥望向殘破的城垣，新結痂的傷口在晚風中隱隱作痛，“眼下剛奪下城池，百廢待興，我們缺人手。”

她特意提高聲量，讓每個咬牙切齒的礦工都聽得真切：“監工便由礦區的兄弟們輪值。”

人群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歡呼，畢竟重建家園的磚石，總要有人來搬。

這樣的審判，讓飽受苦難的人族終于露出了釋然的神色。

暮色中，殘余的魔族俘虜被礦工押解至城南廢墟，鐵鏈拖地的刺耳聲響在殘垣斷壁間回蕩。

田薪帶著無垢區的婦孺穿行于尸橫遍野的戰場，她沾血的手指輕按在每個傷員頸側，沙啞的嗓音不斷重復：“活著的應一聲！”

身后跟著的妖兵們用門板抬著重傷者，血水順著木板縫隙滴成斷續的紅線。

獨腿的趙隨拄著長矛，正指揮斬妖使們破開魔族糧倉的鐵鎖，以及武器庫的青銅大門。

城樓上，暮色漸沉，各族首領的身影在剛剛經歷戰火洗禮的平順城的城樓上匯聚。

陳鐵山抱拳而立，身上的血漬尚未干透，聲音洪亮中帶著由衷的敬佩：“在下陳鐵山，不知尊下姓名，今日一戰，真叫陳某大開眼界。”

“叫我高翠娥便好。”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高翠娥：“高統領，那金光符咒之威太震撼了，先前竟不知誅邪會有如此手段，早知如此，陳某當初就投奔誅邪會好了。”

“誅邪會？”

高翠娥輕笑一聲，手指撫上額前那條浸透鮮血的布條。布條上那個“誅”字早已被血染得模糊不清。她緩緩解下布條，在掌心輕輕折好收了起來。

那陳鐵山說起金光符咒難掩激動，上前一步：“不知這符咒出自哪位高人的手筆，陳某愿傾盡所有，只求購得一張。”

高翠娥掃視城樓上的眾人，見眾位首領都是滿臉的渴望，她不由看了眼站在后方的元朔，元朔正對她微微頷首。

她早已注意到這些首領都隱隱以元朔馬首是瞻，顯然都是受他召集而來。

她尋思了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疊符咒，金色的符文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說的是這個嗎？”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等稀世珍寶，她竟隨手就拿出一疊！

“誅邪會竟有如此底蘊……恐怖至極。”陳鐵山喃喃自語。

“諸位誤會了，這并非誅邪會之物。”

“這寶物也無法用任何物品換。”

她的話讓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陳鐵山急切追問：“那如何才能......”

話未說完，高翠娥已收起符咒，眼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芒：“此物，千金不換。”

她接下來的話讓陳鐵山等人陷入了久久的震驚之中，也讓眾位妖族首領徹底放下心來。

“此物乃神明恩賜。”

高翠娥誠懇地說道：“只要你們肯誠心供奉，神明自會賜下無上威能，移山填海、誅邪蕩魔，不過彈指之間。”

眾妖首領眼中精光閃爍，他們追隨元朔，既懾于其雷霆手段，更是在賭那虛無縹緲的神明庇佑。

若說元朔眉心神紋尚可歸為偶然，那么高翠娥手中那足以誅滅兇獸的金光符咒，便是最確鑿的神跡明證。

顯然，他們真的賭對了。

這世上真的還存在神明。

陳鐵山踉蹌后退，粗糙的大手無意識地抓向腰間佩劍，卻摸了個空。他的下巴幾乎脫臼，結結巴巴地擠出幾個字：“神、神明？”

這個曾經只存在于古老傳說中的字眼，此刻竟如此真實地展現在眼前？

高翠娥微微頷首，染血的布衣在晚風中輕揚。

元朔負手立于城墻邊沿，眉心的神紋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曾相識的笑意，此刻終于有機會與高翠娥寒暄一句。

“又見面了，高夫人。”

“原來你就是豬大力口中的殺神。”高翠娥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卻掩不住其中的揶揄。

元朔笑了笑：“讓夫人見笑了。”

“元小兄弟，多日不見，實力見長啊。”高翠娥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氣質大變的年輕人。

“高夫人也是變得不一般了。”

“都是神明庇佑。”

兩人相視一笑，目光交匯，仿佛穿越了無數生死瞬間。

城樓下，傷員們的呻吟聲隱約可聞，而此刻站在這里的，正是決定這座城池命運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