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干啷個啥呦?”
這是洪福的聲音,先前洪老爺子喝了樓里藏的兩角花雕酒,就午睡到現在一直未醒,直到剛剛被震天的打斗聲生生轟了起來,
“老人家的睡眠可是很淺,好不容易能睡個飽的,居然還被震醒了,是啷個混小子在外面放炮啊……我(國粹)!軍爺?”
“洪老爺子?”
徐庸被這一聲震得從癲狂狀態下回轉過神來,那猩紅若鬼的眼神,迷蒙地看了一眼從廢墟旁顫顫站起的洪福,怪異道,
“你個老山客也落草了?”
“……誰特么落草了!呸呸呸。”
洪福厭惡地朝那幾個土匪啐了一記,一張老臉兒滿是驕傲且不屑,甚是飄飄然地說道,
“這不是聽聞了甘青鎮被匪類占據,我洪家山客的兒郎們,秉持著替天行道的精神前來剿匪退邪!并一舉成功……這匪首值多少錢來著?”
“還有這就是我老洪家新雇傭的,俘獲了大半山匪的小伙子!你看,板板正正又有修為傍身,真是打著燈也找不到這么好的下屬了!”
“話說……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吵架了?”
“十一初七,晴,宜出火,祈福,納財
四兒等府軍一眾情緒貢獻八十!劉長春等土匪情緒貢獻八十!徐庸情緒貢獻二百!
下批:我(盛大的國粹)!,還真他媽是自己人啊!”
“呲……”
幾乎一瞬間,徐庸大戟周遭的風火二煞齊齊散了去,有老山客洪福做擔保,李硯的身份基本已經沒有了疑問。
倒不是洪家在雍州府有什么勢力……而單純是他們實在太有名了,十次押鏢九次丟,每隔三到五年得重新回布政司考取山客牌陣。
這樣的人也算得上家學悠久,有著很強的擔保力度,更何況府軍之中本就有不少出自山客一脈,根正苗紅得不消多說。
也不知洪福老爺子,是從哪兒挖出了這么一個大寶貝,先前徐庸離城時好像還恰好聽說,他家的山客掛牌又要過期了。
想必是為了考核,爺孫兩八成又是鉆進了某處山溝溝里,硬生生拽來了一個修道硬手吧,只是這次的硬手實在硬得不像話。
“罷了罷了,喂兄弟,咱們停手……”
“嘭——!”
可惜了,他反應了過來李硯卻沒有,后者即便還算稍稍收了些力道,灶君的一拳依舊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
“啊……抱歉?”
后者的身子劃出了一道優美弧線,這次是真真正正地昏死了過去,李硯后知后覺地撓了撓臉,剩余的府軍眾人則是大驚失色地尖叫道!
“佰長——!”
……
……
雍州府,石山回廊。
百人的府軍列行進其中,周身散發的沉重煞氣,逼退了沿途那些蠢蠢欲動的鬼祟,使得這南北連接死亡率最高的一條通道,變得暢通無阻。
軍列隊伍的最后,則是一輛輛隨行的篷車與輜重車,他們由高頭大馬牽引著向前緩緩行進,
這些重量對具備了異血的高頭大馬而言,幾乎等同于沒有,他們都是列陣中騎兵和指揮的坐騎,必要時會立刻舍下輜重加入戰場。
而此刻,篷車比起他們來時反倒是重了許多,一具具或死或生的軀體被麻繩綁在篷車兩側,隨著篷車一顛一顛地前進著。
麻繩陷進了他們的血肉之中,勒得死人筋骨近斷,勒得活人胸前血肉模糊,腳下前進的大地是更加嚴苛的酷刑,
他們的雙腿在顛簸的山路被不間斷得蹂躪著,不消一會兒便被石棱磨得皮開肉綻,甚至黃沙和碎石都深深嵌入了肉中。
“啊……”
此刻,李家班正在押解土匪回雍州府的道路上,昨日徐庸在蘇醒后,仔細地聽洪家兩爺孫講述了事件的大概,并根據鎮中痕跡做了確認,
隨后他以歲書傳信雍州布政司,收到了押解匪徒回城的要求,而李家班李硯一行務必隨行,除去了解甘青鎮一干事宜以外,還因為……
雍州的少司命,想見他們。
“老爺子……真有必要這樣嗎?”
洪桂子坐在最前的一座篷車上,顫顫巍巍地揪住洪福的衣袖,他有些無法明白,這樣的酷刑除了折磨外又有多少意義?
“你在說什么呀?折磨,不就是這樣做的意義?”
洪福倒是快意地拍著大腿,從甘青鎮帶出的最后一杯花雕被他抓在手上,以此景色為下酒,一點一點慢悠悠地嘬著,
“第十三匪啊,就算沒了那個女孩的事情,這群土匪一個個的手上,你可知都沾了多少鮮血?多少人命?”
“他們這條命啊~賤,賤的很啊,哪能一刀下去留下個碗口大的疤就償還所有罪孽了?老天都看不下去哩。”
“我們只是幫老天一把,順帶發泄發泄自己的火氣,何錯之有?你好好看著就是,你……”
你以為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洪福老爺子還是忍了這句話沒說出來,善惡觀是靠經驗和見識搭建起來的,這條路只能靠洪桂子自己走,他不能也不該干涉太多。
至于這孩子……似乎走得實在有些偏了,他將最后一口花酒滾下喉嚨,看向了同坐一車的小團團。
后者直勾勾得看著兩側哀嚎的匪徒,既不同情,也不興奮,小臉兒不存在一絲一毫的表情,只是遠遠看著……就讓人由衷得感到心疼。
“……”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篷車的最前面,劉長春發瘋似的尖叫道,他的四肢已經被徐庸切掉,做成一根人棍兒掛在車隊的最前面。
可這和他的預想截然不同!他還掌握著少司之女的靈魂,他還知曉五城的隱秘,李硯就算不保自己,府軍怎么敢這么對他!
可為什么……
“那個人的肉身和靈魂……又為什么已經死了啊?!”
雍州府,布政司少司命之女,凌霜,這就是被劉長春抽魂煉魄女孩的名字,她的轎子在昨夜,被徐庸等發現藏在甘青鎮北面的一處林野中。
可不幸的是,她的肉身已經死去,沒有半點活人氣息!即便李硯掏出了那柄劉長春的練靈刀,里面的靈魂也只剩下了若有若無的,
“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