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八角酒樓內的所有事項全部結束,這一個冬天的六個過墻名額全部發下,李硯得其一,隴西得其一,甚至連野書堂也不曾落敗。
因為思柔挑戰的并非孟纏,而是另外一個具有名額的勢力,將他擠下了六人之位,孟纏這廝才得以幸免。
可后者卻半點也感覺不到慶幸和安心,他希冀的情形是柯北上位擠掉李家班的位子,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與他們站在完全相同的行列!
與其和李硯一起離開雍州,他倒不如在獸墻內老死了事!雍州的鬼潮還不一定爆發,就是爆發了自己也不一定會死。
可若是撞在李硯的手上,自己絕然十死無生,是他將團團推到了一個極極其危險的境地,更是他促成了團團體內尸毒的失控!
李硯恨不得在他活著且清醒的狀態下,將每一根血管每一縷神經都慢慢地扯出,撕裂,身上骨肉砍四萬五千刀才能解恨!
……又怎么可能容許他活下去?
但孟纏已經下不了船了,名額一旦確認,就不是想推脫就能推脫的了,任何有關獸墻之事都必須慎之又慎,是他的名字就該是他的名字。
曾經還有人想暗中販賣名額,當下就被府軍沖入家中,門內本人連同老幼婦孺一夜消失,根本毫無道理可言。
孟纏怕死,哪怕必然會死也不想死得太早,只得眼神灰白得在自己的房中枯敗飲酒,身上就是有傷也懶得去管。
再者,就是兩個毫不相干的尋常勢力,以及戰勝劍堂的四家同盟了,雖說他們在李硯手上吃了大虧,但好說歹說還是拿下了一個名額。
此刻,孫婆婆和米嚴已經蘇醒,扶著桌椅呻吟地站了起來,陳大耳朵也收拾了所有的賭具,滿面春風地走回,只是誰也沒去觸穆老的霉頭,
陳大耳朵是鑒于先前意識的混亂和天機法的屏蔽,有意識地遠離穆老這個危險人物,他真真切切地覺察到了哪里不對。
可孫婆和米嚴則是純粹為腦中的黑泥所引導,此刻他們的眼中已經沒有了那個摘星閣老閣主的身影,只當他是一團若有若無的空氣。
“哼。”
靠著中間雕欄的酒桌旁,穆老不免冷哼一聲,面上的冰冷陰鷙越發濃重,給人的感覺和最開始截然不同。
直到現在他也沒能看到自己的想看的東西,也完全沒有找到襲殺李硯的機會,漸漸已經沒什么耐心了。
第四層的那個女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香火神的神識從未停止過掃蕩。繼續待在這里根本毫無建樹可言。
穆老冷淡的雙眸漸漸掃過人群的某些,孫婆米嚴,以及所有和他有過接觸的人,藏在袍子的手掌悄然攤開……
只見一塊黑色的肉團在其上翻涌蠕動,它沒有五官,沒有九竅,只有移動吞蝕的本能,以至于張開一張無齒的裂口發出尖細痛苦的咆哮!
“吱吱——!”
母蟲……這副身體所有力量的來源,穆老沉默,兩指卻是輕輕攥住了母蟲的脖頸,逐漸用力!
不僅是這蟲,那些被他眼神掃過的所有人同時感到一陣劇痛,發自他們的顱腦甚至靈魂!
可來的快去的也快,這些人甚至還沒來得及叫出來,那種感覺便已經消散,大部分人甚至以為那僅僅只是錯覺。
可實則不然……他們的身體里都被種下了肉,那是從母蟲身上剜下來的肉,受本體操縱與本體共生共死,
母蟲若是死亡,那些已經化作絲線,彌漫了他們大腦每個角落的黑肉都會集體炸開!將這些人在短短一瞬全部殺死。
“既然來都來了……總是得收些利息的嘛。”
穆老冷笑幾聲,指關漸漸用力,他幾乎可以想象這些人一會兒顱腦炸開,變作漫天血花白點的美妙場景!這怕是他此次前來的唯一收獲了。
可在這時,八角酒樓內的燈火一陣明暗,封閉的空間被卻乍起陰風,隨即在眾人的莫名之余,一股巨大的威壓從天而落!
這壓力冰冷,蠻橫,毫不講理!將酒樓內的大部分人壓得跪倒在地,隨后連身子都克制不住地深陷地板之下!
穆老察覺不對,暫時熄了掐滅母蟲的心思,隨后一陣煌煌如雷音般的巨響在所有人耳邊炸開!部分人的耳竅中直接迸出血來!
“李硯——!”
少司命,凌城……三層邊緣處,李硯緩緩站起,直面那空中漸漸凝聚成型的香火神,束發金甲長柄刀,與內城右眼所見的神明并無二致。
再見凌城李硯并不覺得奇怪,只是有些詫異為何到現在才選擇出現,八角酒樓的賽事他莫非一直看在眼里?
是在審視價值嗎?那貌似自己表現得有些好過頭了,好到若是交換立場去看,李硯絕對不會放走表現出如此鋒芒的自己。
天才是分等次的,才華橫溢未來可期者,做出的投資可能起效,但更多的可能依舊是石沉大海。
但若是當真已經鋒芒畢露,只消不死未來必定超越人上!那為何不保證這位天才的絕對安全?
軟禁,封閉,困囿,直至他一身造化全是自己給予,所達到的高度也都有投資者的參與,這豈不是能占到這個天才未來的最大股份?
說他短視也好,說他膚淺也罷,在這鬼祟橫行亂世,與其投資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不如著眼面前必然的成功,哪怕這成功的上限低一些。
凌城就是如此去想的,他現在能看到的李硯就已經超越了自己,更何況李硯身上還摻雜了他女兒的魂,意識海的希望……
他當真有些不想放李硯離開了。
“我等……拜見少司命!”
在經歷了最開始的驚嚇,所有人在見到空中身影的瞬間便齊齊拜倒,酒樓上下白花花地跪了一片,哪怕有人耳洞中還滴著鮮血。
凌城看也沒看這些凡俗一眼,目光在李硯和徐庸身上來回搖擺,他在衡量些什么怕是沒人知道,只是徐庸近乎本能地將頭壓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