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們現在還進去嗎?”
團團小聲道,她雖然年齡輕尚未入門,看不見韓九造出的詭譎幻象,但靈覺天賦卻非常高,那種扭曲荒誕的氣息依舊被她捕捉,
“那人好像……不太正常,我有些怕。”
“……這恐怕已經由不得我們了,那兩人可能都是過了城的修士,我沒法在帶著你的前提下逃離他們的控制范圍。”
李硯苦惱地說道,身子卻只得慢慢向著燒肉店靠近,他不敢賭那韓九是否還在監視著這里,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拖’字訣,拖到他們疑竇盡去,亦或者拖到師傅他們趕回來,不然……就只能拼上一把了。”
“可是……他們為什么要殺我們,明明我們只是不想吃羊肉而已。”
“那是米肉……另外我判斷的一大依據,就是你居然對這美食毫無興致,看來只可能是這食物本身不太干凈了。”
“哦……米肉啊。”
“……啊?米肉?!”
團團差點跳起來,她有些慶幸自己是吃飽了才過來的,不然若是被騙著進去吃了兩只,那自己不還得被惡心死?
但同時,她也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忍不住出聲問道:
“可是師兄,村中大部分人在上次都中了米災的毒,在三次洗禮完成之前若是再行進食了米肉,那豈不是……”
李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道,言語之中不帶半分情感:
“是啊,再也變不回來了,他們會徹底變成食尸的鬼,吃人的魔,詭譎的祟……”
“但都不再是人,”
……
……
“老師。”
“……我們為什么要離開?”
出了西山村近三十里,白夭終于是忍不住出聲發問了,明明才剛剛回來,她甚至還沒有吃完師弟做好的凍糕。
“老師這么做,自然有他的深意……”
張文客本能地奉承,甚至是眉飛色舞,可見到師傅面色極差,便也不敢再繼續往下說了。
他跟隨李廣陵的時間最為長久,很熟悉這位老師的內外為人,可這般出離憤怒的老師,自己翻遍了記憶也沒找到幾次。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平衡……不應該崩壞得這么快。
“我不知道……或者說我也看不到全貌。”
“可無論如何,沛水鄉的委托,我們失敗了。”
李廣陵生生將篷車抓下來一塊,細密的木屑順著指縫落到膝上,本就干枯的聲音,此刻更像撒了把鐵釘刺入喉嚨,
“白邙大山之內的異人,其實彼此之間都有著一定的聯系,確保五寨都有掌握了手段的人護住村里,防范詭譎和邪祟。”
“王嫻妹子是沛水鄉的守護,早年也是山客一脈的異人,甚至她的命燈就在咋們堂下供著。”
“我會決定接下那邊的委托,解決掉那肉蚰蜒的鬼祟,也是因為她的命燈遠不如從前那般明亮,一線的生命之火搖搖欲墜……”
“那現在的委托失敗,也就意味著……”
“王嫻的命燈熄滅了?!”
張文客猛地站起,兩頰之上浮現數張猙獰的裂口,儺面封死的餓鬼控制不住地透體而出!
邙山五寨不說同氣連枝,但彼此時常照面相熟,現在聽聞王嫻的死訊,怒火和貪欲幾乎控制不住地涌入他的胸口。
“可為什么會這樣?我們明明清掃了所有肉蚰蜒,不可能有任何一只能夠在鬼戲的割裂下藏匿身軀!”
“肉蚰蜒之下還有一種邪祟?具備智慧或者很高的隱蔽性,以至于無法被我們看透的?”
“不可能,原因就在于我們還活著。”張文客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師傅的猜想,
“邪祟的本質就是侵蝕,生靈土地等一切現世之物,那是他們最原始的本能。”
“就算是金冊有名,掌握了人慧的邪祟,也只是具備了更巧妙的殺人能力,不可能在我們解決肉蚰蜒放松警惕之時,依舊放任我們離開!”
金冊,記錄一切不祥怪祟之物,共計甲乙丙丁四等以及獨立序號的五冊天書,下冊載地域類的不祥。上冊錄生靈類的邪祟。
“……”
“那還想那么多做甚?只可能是人為的吧,他們被外來的修行者殺了!”
白夭斬釘截鐵地說道,她向來沒那么多耐性猜來猜去,更何況這指向已經再明顯不過,
“五寨之中只有沛水鄉和融山,專供知春堂和山客挑選弟子,對其他兩教的招攬皆是封閉堵塞。”
“有理由在我們離開后的半日時間內抵達沛水鄉,且有能力殺死山客王嫻的堂口,就只能是知春堂!”
因為拐子的傳言,白夭對知春堂有著幾乎天生的惡感,而此刻他們的猜想似乎也印證了那傳言的真假。
殺一村鎮守,取其嬰孩女子為靈,老朽成年為料,這簡直是再適合不過眼下情景的劇本!
“知春堂與王嫻一村相識多年,大量藥童弟子都出自水元充沛的沛水鄉,為何偏要殺雞取卵?又偏偏在這日痛下殺手?”
張文客感到怪異,但并有直接說出來,眼下沒有其他信息證明他的疑惑,白夭的斷定明顯更加合理。
所以現在,他們當然應該立刻趕過去,能救下一個便是一個……
“所以我們趕緊逃吧。”
“……”
“啊?”
師徒兩人驚訝地看向白夭,這還是他們那個收容的操刀鬼,滿身殺伐戾氣的魔女師妹嗎?怎么說得出逃跑這二字?
“廢話,打不過不逃干嘛?戰場之上遇見一比十的軍力差,若非無路可退天地無門,哪個腦殘會選擇背水一戰?”
白夭收起刀柄,腰間的刀鬼面具隨之輕微起伏,她的氣質逐漸變得清麗懶散,甚至其中還摻雜了一絲……痞氣?
“魂燈已滅,說明王嫻姐姐以及沛水鄉所有的積攢,在對方手中連半日都撐不住,我們只有三人,甚至連小師弟都沒帶,敢言必勝?”
“我和老張還未入城,老師在城里也不過走了幾步,知春堂來一位長老李家班就完了……我們去了就必然是個死字,這點任誰都看得明。”
“既如此……老師你為什么一定要帶我們出村?甚至若是我不說,你便打算一直瞞我們到沛水鄉?”
“你這是要我們去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