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情于你而言,都已無關緊要了。”
李宣凝視對方,右手探向背后,攥住身后劍柄,語氣沉靜如水。
上官海棠見狀,肅然道:“宣弟不可輕敵,此人雖奸惡之極,然武功確已近當世絕頂之列。”
曹少欽見狀握住腰間橫刀,面上冷笑更盛:“說得不錯。我勸你們兩個最好一齊上吧,否則沒有半分勝算。”
他故意這般說,便是要激上官海棠也出手。
如此一來,便不必再要什么李宣的口供,也就坐實了護龍山莊確實勾結了叛官余黨。
“你太高估自己了。”
李宣長劍出鞘,渾身氣勢驟變。
也不見其如何運勁,身形霎時便如閃電般疾掠而出,掌中河朔劍劍芒好似烈陽,撕裂長空,呼嘯而至。
曹少欽感受到那股恍若三山五岳一齊傾軋而來的雄渾劍意,只覺通體生寒。
右手分明已經扣住刀柄,但不知為何竟似不聽使喚,任他如何催動內力,居然無法抽刀出鞘!
他堂堂東廠第一掌刑官,手中刀不知飲過多少一流高手鮮血,此刻竟被一個人的劍勢,壓制得難以動彈!
眼前這少年,究竟是何等修為?
這等情形,莫說是見過,便是聞也未聞!
即便是面對義父曹正淳之時,曹少欽也從未體會過這般恐懼。
他卻哪里知曉,李宣近來不僅功力又有精進,縱是五絕亦有所不及。
且對劍道的領悟,亦邁入一個全新境界。
若說一月之前,與柳生但馬守、公孫止那一戰,他對“舉輕若重”的劍道境界,尚只是初窺門徑。
那么如今的他,已然是真正登堂入室!
當日他誅殺公孫止,若非為磨礪劍法,至多二十招便可取其性命。
而今雖僅過去月余,然李宣的綜合戰力,卻提升一倍有余。
曹少欽固然不弱,然其實力,也就較公孫止稍勝一籌,面對如今功力大進的李宣,又豈有招架之力?
千鈞一發之際,生死關頭,多年刀口舔血的歷練,令曹少欽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終將腰間長刀鏘然拔出。
但也僅止于此。
“鐺!”
隨著一聲金鐵交鳴,曹少欽只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自刀身瞬間傳至手掌。
只聽“咔嚓”一聲,整個右手腕骨當即折斷,呈現詭異扭曲之態。
“當啷!”
右手再難緊握,橫刀應聲墜地。
然李宣的劍勢卻絲毫未停,不足二斤的河朔劍,竟似裹挾著萬頃波濤之重,當頭壓下。
“唰!”
長劍斬入脖頸,毫無阻滯,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將其整個斬斷!
“嗤——”
滾燙鮮血如噴泉般,自無頭尸身斷處狂涌而出。
李宣身形如電,瞬息退回原位,劍上竟滴血未沾,已然歸鞘!
此等情況,唯因劍勢太快,刃前空氣被劇烈壓縮,與灌注劍中的內力相融,化作一道無形“氣鞘”!
鮮血始終未能真正觸及劍身,劍身自然滴血不染。
“砰——”
直至此刻,曹少欽的無頭尸身方才轟然倒地,激起些許塵土。
轉瞬間,周遭草地已被鮮血浸透,紅得刺目。
“你……宣弟!”
一旁的上官海棠徹底怔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未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護龍山莊情報網遍布天下,她執掌的天下第一莊亦自有消息渠道,自然知曉李宣武功高絕,甚至不遜于名震江湖的郭靖。
她原本也覺李宣勝算頗大,適才出言提醒,不過是怕他輕敵失手。
卻萬萬不曾料到,李宣竟能如此干脆利落,僅出一劍,便將不可一世的曹少欽當場梟首!
實則護龍山莊與東廠素來敵對,上官海棠與曹少欽有過數次交手。
雖每次皆未落敗,卻能清晰感知對方未盡全力,修為恐怕還在自己之上。
“他大意了,若搶先出招,至少能撐過十余回合。”
李宣淡然笑道,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上官海棠險些岔了氣,良久才無奈道:“真不知你這話是謙遜還是狂妄,若曹少欽泉下有知,怕是要氣得還陽!”
“哈哈哈!那我再斬他一次便是!”
李宣朗聲大笑,神色徹底舒展,又恢復了當年與上官海棠相處時的模樣。
他方才分明察覺到,盡管上官海棠極力作輕松狀,心底卻難免對那一劍生出陰影。
事實確是如此,直至此刻,上官海棠腦海中仍殘留著方才那一劍的殘影。
恐怕往后很長時日,都難以磨滅。
“真不知你是如何修煉的……當真是個妖孽!我看你先前說什么擔憂在關內交戰會傷及無辜百姓,根本就是托詞!”
上官海棠喟然長嘆。
一招便了結的戰局,能波及何人?
李宣坦然道:“若在關內殺他,難免牽連師兄與呂安撫使。屆時襄陽防務臨陣換將,貽害無窮。”
未料他此刻仍心系戰局,上官海棠瞥了眼身后曹少欽的尸首,神色愈發凝重:“你究竟作何打算?莫非真要……”
遲疑片刻,終究吐出兩個字:“造反?”
自方才聽聞李宣揚言要九五之尊血債血償,她心底便已隱隱不安。
李宣毫不避諱地頷首:“此乃當年離開護龍山莊時便立下的誓愿。如今這趙宋,配不上神州沃土,大好山河。”
上官海棠沒料到他竟如此直白,更沒料到自己心底似乎并無太多反感。
謀逆這等大事,不該深藏心底,直至勝券在握,方昭告天下么?
哪有這般早早自曝的!
見她神色,李宣了然笑道:“你以為我會效仿你那義父?明明身負通天修為,彈指可誅滿朝文武,卻偏要躲在幕后玩弄權術?”
“難道不該如此?”
上官海棠竟未否認端王謀逆之心。
“當然不該!”李宣嗤笑,“枉他熟讀史冊,遍覽古今。可曾見哪朝謀反單憑權術功成?哦,倒是有一個——王莽新朝。然則存續幾年?不足十五載!”
言及此處,李宣搖頭哂笑:“或許你會舉司馬家為例……然司馬氏對曹魏之掌控,自廟堂至行伍,無孔不入。歷經三代,或廢或弒三帝,方得取而代之。”
“可你那義父呢?至今連兵權都要借外力攫取……甚至爾等義子皆以為他是名副其實的賢王,永無謀逆之心。”
上官海棠從未以此等角度思量義父謀逆之事,聞言不由怔然出神。
“自幼灌輸爾等忠君報國,若有朝一日他當真振臂一呼,爾等是助他謀反,還是遵其教誨,大義滅親?”
李宣這幾句話,更是讓上官海棠無法不認同。
“這等大愚若智的蠢貨,真是辜負了天潢貴胄的出身,更白瞎了一身通天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