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西南,荊山幽谷深處。
依劉長老所示密訊,那菩斯曲蛇盤踞之地,正是此間。
為守獨孤劍冢之秘,李宣遂孤身而來。
怎奈搜尋數時辰,直至皓月當空,竟未見半條蛇蹤,胸中不由略感郁悶。
忽聞澗水淙淙,正俯身掬飲時,天際驟起一聲穿云裂石的雕嘯。
李宣凝目望去,但見月光之下,一羽翼凋疏的巨雕傲立山崖,鐵喙似在撕扯獵物。
他足尖猛點巖壁,身形如鶴沖天,借林梢枝干連環借力,疾若流星般掠向山崖。
及至十丈開外,方看清那雕非在進食,而是正與一條海碗粗細、兩丈余長的青鱗巨蟒生死相搏!
李宣縱是兩世為人,這般碩大無朋的猛禽兇蟒,亦是平生僅見。
尋常鷹隼本為蛇類天敵,此雕更是兇威滔天,那巨蟒雖猛,單打獨斗絕非其敵。
然則蟒身周遭,竟有數十條“小蛇”結成戰陣——說是小蛇,每條亦有成人手腕粗細,六七尺長短!
若換作常人見此情景,只怕當即便嚇得肝膽俱裂,更不要說與蛇搏斗。
然那怪雕卻凜然不懼,以喙啄、以爪劈、以翅扇,行動間進退有據,犀利而準確,謀定而后動。
任憑群蛇嘶風噬月,此雕始終攻守有度,眸中精光如電,步履鎮定,竟顯宗師氣度。
細觀群蛇,頭頂皆生晶瑩肉角,鱗片隱現金紋,顯是上古異種。
尤以那巨蟒為甚,頭上肉角隱隱已有玉質,豎瞳中狡色流轉,信子吞吐間竟似排兵布陣,令群蛇輪番攻襲,進退頗有兵法之妙。
李宣立于古松之巔,遙望這場龍爭虎斗,心下大為震驚——
【這哪里是兩個禽獸,分明是兩個妖精!】
怪雕固然神威凜凜,鐵喙啄處必斃敵命,鋼爪揮時定見血光,雙翼振處更掀飛數條異蛇。
然鏖戰既久,終是獨木難支,漸顯力竭之態。
【它似乎如原作一般,并不能飛行。否則飛上半空,再俯沖進攻,縱有千百條蛇,亦不是對手。】
李宣見其身處險境猶自氣定神閑,招式章法絲毫不亂,不由心下暗贊。
更念及此雕曾為獨孤求敗昔日伙伴,豈容其折損于此?當即袖袍鼓蕩如云,內勁貫注手指。
但聞裂帛之聲乍起,月華下但見十數枚瑩白彈丸破空激射,恰似銀河傾瀉。
“嗤嗤嗤——”
破風聲中,十余異蛇七寸處驀現朱砂般的紅點。
雖已斃命,蛇軀仍自扭曲盤桓,蛇血浸透山巖,映著冷月更添三分妖異。
李宣指間不停,袍袖翻飛間又是數輪彈雨傾瀉。
俄頃,五六十條異蛇盡皆伏誅,唯余那二丈巨蟒雖中數彈,鱗甲間卻僅現淡淡白痕。
【這大蛇當真不凡,以我四重洗髓經催動的彈指神通,便是鐵甲亦能打出凹陷,這大蛇的鱗甲卻幾乎無損,實在是驚人!】
李宣暗自凜然。
早在兩年多前,他便將《洗髓經》第三重修至圓滿,三月前更已晉入第四重境界。
其間多賴桃花島“九花玉露丸”助力,此丹不僅療傷有奇效,于內力修行亦如虎添翼。
然自破入第四重后,靈藥效驗日漸式微,如今只能靠水磨功夫緩緩積累。
照此進度,第四重圓滿尚需七八載寒暑,若要觸及第五重玄關,少說還要十余春秋。
屆時他正值而立之年,在《洗髓經》修煉史上,恐除達摩祖師外,再無第二人能有此速。
然念及宿敵趙無視,憑《吸功大法》不知攫取多少高手內力,李宣仍覺如芒在背。
不得第五重境界,終究難得半分心安。
當然,李宣如今修為,較之四年前已精進數倍有余。
縱使金輪法王復生,雖未必能取其性命,然全身而退不過等閑。
便是與北丐洪七公這等絕頂高手過招,李宣亦能拆解二百招不露敗象。
須知洪七公當年華山論劍與西毒爭鋒,后又聯手老頑童力戰金輪法王,武學造詣愈發深不可測。
近年來雖年事漸高,內力卻愈發渾厚,較之當年的金輪法王,已然勝出半籌。
李宣能在二百招內與之平分秋色,足見其已觸及五絕門檻。
《洗髓經》不愧為少林鎮派絕學,數百年來能修至第四重者屈指可數,至于第五重境界,更是無人企及。
李宣方入第四重,便已可比肩五絕,若得窺第五重玄奧,鎮壓五絕之流豈非易如反掌?
正因如此,他才會想到神雕傳說中的菩斯曲蛇。
當年楊過得此蛇膽相助,從尚不是霍都數合之敵,短短不到一年,便能翻掌力挫霍都,更是硬撼金輪法王。
其中雖有獨孤求敗劍法之功,然若無蛇膽奇效,縱使他苦練至死,也難在一年當中便有此等進境。
心念電轉間,李宣正欲再施彈指神通,卻見那神雕長嘯一聲,竟向他搖頭示意。
隨即又撲向巨蟒,顯是要憑一己之力克敵制勝。
李宣會意,朗聲笑道:“好!雕兄既有此志,李某作壁上觀便是。”
說罷負手而立,靜觀這場龍爭虎斗。
卻見那大蛇失了群蛇助陣,雖兇性不減,卻已失了先前的從容章法。
神雕鐵翼翻卷,霎時間飛沙走石,罡風刮得巨蟒雙目難睜,搖頭擺尾。
趁此破綻,雕喙如流星墜地直取蛇首,鋼爪似鐵鎖橫江,將蟒身死死扣住。
“嘶——”
巨蟒右目中喙,頓時血如泉涌,痛得蟒身翻騰如浪,卻被怪雕千斤墜的爪勁牢牢釘死,任它如何掙扎終是徒勞。
李宣看得暗贊:【好個神雕,覓敵破綻如弈棋高手,攻敵要害似劍術宗師,這般眼力爪功,便是我輩許多武人也難企及!】
神雕既已得手,豈容敵寇喘息?
鐵喙如鑿山巨錐連連貫入,另一只鐵爪趁機鎖住蟒身七寸。
待巨蟒氣力稍泄,雕首忽昂,喙如暴雨傾盆,啄擊之勢竟暗合打穴手法。
不過盞茶功夫,那蟒首早已骨碎肉糜。雖丈余長的身軀仍在痙攣抽搐,卻已是回天乏術。
“唳!”
巨蟒既斃,神雕卻不急啖食,反引頸向天,一聲穿云裂石的長唳,似要將胸中傲意盡數傾瀉。
“好個雕兄!當真豪氣干云!”
李宣青衫迎風鼓蕩,自參天古木之巔飄然而下,衣袂翻飛間,眉宇中盡是激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