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春之界飄著治愈泉特有的藍霧，張波波正往藥爐里添鮫人淚，突然被一陣熟悉的雷暴氣息驚得魚尾鱗片炸開。

“大、大殿？”

她手中的玉杵啪嗒掉進泉眼。這位戰神殿之主向來只派萊碩來取藥，此刻卻親自踏著月色而來，獸袍角還沾著夜露。

柴爾站在三步開外，喉結滾動了幾次才擠出聲音：“被剜除的腺體...”鎏金獸瞳在暗處明滅，“..還能再生么？”

張波波的耳鰭瞬間豎起。她小心打量對方后頸那個猙獰的窟窿——作為醫者，她當然認得這種傷——被終標后，孕育出獸崽結晶，強行剜除腺體，是阿斯亞大陸雄性最慘烈的自殘方式。

也是，張波波看向大殿，最慘烈的守節方式。

“能治?！彼舶团拇虺鲋委煵y，“但需要新終標者的腺素做引子...專門建立一條獨屬于她的腺體?！?

柴爾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從懷中取出個琉璃瓶。里面幾縷銀藍色物質正瘋狂沖撞瓶壁——是那日閻一喉間傷口滲出的血絲，被他悄悄收集的。

張波波瞪大眼睛。更驚悚的是，她看見這位殺神居然...臉紅了？

“多久?！辈駹柕穆曇粝裨谏凹埳夏ミ^。

“今夜開始，一個月?！睆埐úㄍ蝗桓Ｖ列撵`，“需要...你不斷接觸新腺素主，來穩定藥效。”

銀針刺入腺體殘根的瞬間，他咬碎了含在口中的桃木塊——那是閻一昨天隨手雕的玩具。血腥味混著閻一的腺素涌入血脈，竟比剜腺體時還要灼痛幾倍。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張波波終于收針。她看著蜷縮在榻上的戰神，此刻他后頸新生的皮膚泛著淡粉，與滿身舊傷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每三日一次。”人魚遞來藥囊時，發現對方正把染血的桃木碎屑小心收進暗袋，“下次...帶她一起來效果更好。”

柴爾系護甲的手頓了頓，鎏金瞳孔在晨光中收縮成線：“敢說出去...”弒神之刃擦著張波波耳鰭釘入藥柜，“把你鱗片一片片刮下來。”

張波波僵在原地，直到大殿身影消失在霧中，才注意到藥柜上多了一袋東西——戰神殿特供的炎玉髓，正是魚族最渴求的上岸生活珍寶。

柴爾回到寢殿時，血腥氣還纏在指尖。

他剛推開玄鐵門，就僵在了原地——

閻一蜷在他的床榻上睡著了。

月光透過窗欞，描摹著她安靜的睡顏。貓耳軟軟地耷拉著，爪子還揪著他枕邊的一件玄黑袍角，這么固執地等著他么。

柴爾的呼吸一滯。

治療后的劇痛仍在撕扯神經，后頸新生的腺體組織灼燒般發燙。他本該立刻退出去，可腳步卻不受控地向前——

一步。

兩步。

床榻邊的燭火搖曳，映出閻一微微蹙起的眉。她似乎夢到了什么，喉嚨里溢出幼貓般的嗚咽，爪子無意識地收緊。

柴爾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懸在她眉心，卻遲遲沒有落下。

（......會弄醒她。）

他沉默地收回手，轉身想去拿藥箱，卻聽見身后窸窣的動靜——

閻一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四目相對。

柴爾渾身緊繃，后頸的傷疤突突地跳。他該解釋自己為何深夜歸來，該質問誰放她進來的，甚至該冷著臉把她拎出去——

可閻一只是揉了揉眼睛，沖他張開雙臂。

“......疼嗎？”

注意到柴爾胸口的上又滲出鮮血了，怎么總受傷，當大殿天天都要這么忙么？

她嘶啞的氣音像羽毛拂過心尖。

柴爾站在原地，鎏金色的獸瞳在黑暗中明滅。

最終，他僵硬地俯身，任由閻一抱住他的脖頸。少女溫熱的呼吸噴在后頸新生的傷口上，竟比魚族的靈藥還要止痛。

“睡吧?！?

他生澀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殿外，萊碩鬼鬼祟祟地扒著門縫，看著自家老大小心翼翼地躺到床邊最邊緣的位置，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懷中人。

猴子撓了撓頭，決定明天多給閻一送幾筐蜜果——

畢竟能讓他們殺神般的大殿乖成這樣的，全阿斯亞大陸也就這一只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