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內血霧翻涌，虹燼心口透出的赤光映得張波波眼皮直跳。這位狂化大祭司哪怕昏迷著，左手指甲仍能在青石板上摳出火星子。

在她犯難這位大祭司如何繼續治療時，夏之界的界主沐涅來了。

這位阿斯亞大陸不可多見的美人，張波波覺得是少有的能和師尊媲美的流光。當沐涅俯身查看虹燼傷勢時，夏之界主發間垂落的金翎正掃過她手背——那是由數百根赤銅色絨羽編織而成的冠冕，每一根羽毛末端都綴著火焰凝成的火晶。歲月沉淀把紅腹錦雞獸人特有的明艷淬煉成雍容，鎏金眼妝沿著上挑的眼尾蔓至鬢角，像把晚霞熔進了瞳孔里。

沐涅不愧是百鳥王，簡直美得叫獸不知道如何呼吸了，唇角那顆朱砂痣簡直要晃到張波波心里了。她這才注意到夏之界主耳墜是兩片真正的火焰，在耳垂躍動卻不傷潔白的肌膚分毫。

“姐姐？”張波波第三次輕喚。

沐涅恍若未聞。她鎏金羽衣拂過結界邊緣，夏之界主特有的鳳凰花氣息驚得火蟻巢穴一陣騷動。張波波突然想起師尊說過，純血的紅腹錦雞獸人的尾羽十年才生一根，而沐涅發間別著的三根金翎，正隨著她顫抖的手勢簌簌作響。

“當年他這里......”沐涅指尖虛點在虹燼眉骨，結界波紋蕩開她尾音，“是沒有疤的。”

張波波順著沐涅的手看，怎么也想不明白，都焦黑成內樣了，她怎么看見疤的？她識趣地退到石桌旁擺弄藥。她看著沐涅用羽衣裹住手掌，輕輕貼在結界表面——這是要隔空撫過虹燼的臉。十年前春神殿學徒考核時，她見過這位夏之界主駕著巨鷹巡視，彼時沐涅額間花鈿比朝陽還奪目。

“他送過我一朵雪絨花?！便迥蝗婚_口，驚落發間一片鳳凰花瓣，“雖然有禁制，可他愣是拖著血淋淋的獸形回來了…用鼠族最擅長的地行術，從冬之界峭壁偷來的。”

張波波搗藥的手頓了頓。這是跟自己說的么？更像是沐涅在自言自語，她無法想象如今傳聞中，陰郁可怖的大祭司，當年是如何捧著易碎的花苞，抵著禁制，穿越四界。藥杵與銅臼碰撞聲中，她聽見沐涅低語：“他說要在我嫁衣上繡滿雪絨花......”

結界突然劇烈震蕩，虹燼心口鉆出半只火蟻王。沐涅猛地攥緊金翎，當年那個混血少年被錦雞族唾罵時，也是這樣蜷縮在惡潰之澤的荊棘叢里。她永遠記得虹燼把雪絨花簪在她鬢角時，鼠族特有的冰涼指尖：“等我能控制血脈......”

“姐姐當心！”張波波甩出銀針釘住火蟻王。沐涅卻迎著毒顎上前半步，鳳凰花印記在眉心灼灼發亮：“冬之界的雪絨花，如今要多少？”

“至少要并蒂雙生花。”張波波瞥見沐涅袖中滑落的鼠牙項鏈——那分明是混血鼠族的成年禮信物，“但戰神殿新主......”

“我去討?！便迥D身時金翎掃過虹燼的心口，火蟻巢穴竟安靜了一瞬。張波波突然想起萊碩的傳言：夏之界主十多年來拒絕所有求親者，只因她鳳凰樹頂，梧桐枝巢中懸著一幅殘破的《鼠尾少年圖》，畫中少年宛如獸神在世般好看。

沐涅踏出春之界時，夏日的風突然挾來冬之界的雪粒。張波波看著她在風雪中化為原形，赤金尾羽劃過天際的軌跡，也不知是否與當年虹燼私闖冬之界那夜的流星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