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分別的時候。

夕陽將閻一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站在軍營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磨損。

沉默片刻，她終于開口：“我不是龍族。”聲音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她避開眾人的目光，繼續道：“我來天空之城，是為了找柴爾。”

凱昂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搖了搖頭：“……我早該想到的。”

七班的兄弟們愣住了，空氣仿佛凝固。萊斯瞪大眼睛，聲音發顫：“三哥…你真的是閻一大人？！”

閻一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可嘴角剛揚起便僵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的滯澀：“我得走了。”

告別比想象中艱難。

加爾重重拍了拍她的肩，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一下；萊斯紅著眼眶，硬塞給她一包還帶著余溫的烤土豆，嘟囔著“路上吃”；其他人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沉默地站成一排。

她轉身離開，背后傳來壓抑的呼吸聲，但她沒敢回頭。

風卷起沙塵，迷了她的眼。她看向身旁沉默的730，至少，它還在。

五天后——

荒原的風裹挾著細沙，拍打在閻一的護甲上。

她和730正穿過一片龜裂的平原，忽然，地面傳來細微的震顫。

730的魂火驟然收縮，機械音緊繃：“主人，檢測到大規模生命體移動。”

閻一三兩步躥上高坡，瞳孔猛地一縮——

蟲潮。

黑壓壓的低階蟲兵如潮水般涌向地平線，甲殼摩擦的聲響令人牙酸。而那個方向……

“是七團駐地！”她的爪子猛地攥緊，指節發白。

730的聲音沉了下去：“這種規模的蟲潮，以龍族現在的裝備……”

“回去！”話音未落，閻一已經沖了出去，尾巴炸開成扇形，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駐地已成廢墟，滿目瘡痍。

焦黑的旗幟半埋在土里，被風撕扯出裂帛般的聲響。

銀甲碎片散落各處，像凋零的鱗片，凝固的血跡潑墨般刺目。

閻一的耳朵緊緊貼著腦袋，喉嚨里像是堵了一把沙。

“地下基地……”她啞著嗓子，指甲摳進掌心，“一定還有人！”

坍塌的指揮部后方，隱蔽的金屬門歪斜著。

她推開門的瞬間，銹蝕的鉸鏈發出刺耳的呻吟。

昏暗的燈光下，十幾名龍族士兵蜷縮在角落，聽到動靜時集體一顫。

“……炎老三？”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

閻一猛地轉頭——加爾靠在墻邊，半邊身子纏著滲血的繃帶，萊斯縮在他旁邊，臉上還掛著淚痕。

“其他人呢？”她的聲音抖得不成調。

加爾沉默了很久，久到閻一以為他不會回答。最終，他垂下頭：“死了。”

萊斯突然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肉：“團長被抓走了！蟲族說要…要展覽戰俘！”

閻一的尾巴僵直成一條線，掌心傳來溫熱的黏膩——是血，她的指甲刺破了鱗片。

凱昂……

“730，你護送他們撤離。”她飛快地從系統商城兌換出傳送符，塞進貼身口袋，動作穩得不像話。

730的魂火劇烈跳動：“太危險了！蟲族親王可能——”

“正因如此，你不能去。”閻一打斷它，指尖輕輕拂過它冰冷的顱骨，“你的體型太顯眼了。”

骸骨龍的眼眶中魂火明滅，最終低頭：“……我保證完成任務。”

閻一笑了笑，轉身套上從蟲族尸體扒來的幾丁質護甲。

護甲帶著腥臭味，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蟲族戰俘營像一座扭曲的金屬巢穴，中央高臺上，凱昂被鎖鏈吊著，銀甲破碎不堪。

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臺面上積成暗紅的小洼。

周圍的蟲族士兵發出尖銳的嘶鳴，時不時用尖刺戳弄他的傷口，酸液腐蝕翅膀的“滋滋”聲令人毛骨悚然。

閻一藏在陰影里，金色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

忍耐……

她看著凱昂的膝蓋被硬生生壓碎，看著他咬破嘴唇也不肯出聲，看著他的血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

指甲又一次刺破掌心，她卻像雕塑般一動不動。

直到蟲族士兵換崗的瞬間——

她如鬼魅般掠上高臺，利爪寒光一閃，鎖鏈應聲而斷。

凱昂沉重的身軀倒進她懷里，滾燙的血立刻浸透了她的前襟。

“……閻一？”他的氣音虛弱得像是幻覺。

“別說話。”她迅速將傳送符拍在他胸口，符紙沾血即燃，“走！”

藍光亮起的剎那——

一只覆著黑色甲殼的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扣住了她的手腕。

傳送陣吞沒了凱昂，而閻一卻被猛地拽出來，重重摔在地上。她抬頭，正對上南圣蘇猩紅的豎瞳。

親王站在月光下，墨黑軍裝紋絲不亂，金色的蟲紋泛著冰冷的光。他居高臨下地注視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周圍的蟲族士兵齊刷刷跪伏，額頭緊貼地面。

閻一的尾巴炸毛，本能地弓起背，卻聽見親王極輕地冷笑了一聲。

他什么也沒說。

只是緩緩收緊手指，將她腕骨捏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然后轉身走向蟲巢深處。

兩名高階蟲衛立刻上前，像押解死囚般架起閻一。

她掙扎著回頭，只看見凱昂消失的地方——

空無一人，唯余一灘藍血映著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