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一盯著眼前的狐族族長阿什，喉嚨發緊。

他生得極美——銀發如雪，狐耳尖綴著冰晶墜飾，一雙狹長的紫眸似笑非笑。

九條蓬松的尾巴在身后舒展，每一根毛發都流轉著月華般的光澤，華貴的雪裘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鎖骨處妖異的紅色紋路。

都想起來了，就是他的小兒子伊洛特！

被閻橙奪舍的病弱狐族少年，來找她，最后在虹燼發狂時燒成了焦炭！

閻一后頸的寒毛根根豎起，手指悄悄摸向龍骨鞭。

現在扭頭就跑還來得及嗎？

可阿什卻慵懶地支著下巴，蟲核在他指尖轉出一道暗紅的弧光：“站著做什么？”尾音帶著點嗔怪，仿佛在招待久別重逢的故人，“過來坐。”

難道他不知道？閻一心臟狂跳，或者…他故意裝不知道？

她硬著頭皮往前挪了半步，突然瞥見阿什腰間掛著的物件——

一截焦黑的狐尾骨，用紅繩仔細纏著。

“！”

空氣瞬間凝固。

阿什順著她的視線低頭，忽地輕笑出聲：“啊，你說這個？”他撫過那截焦骨，語氣溫柔得瘆人，“伊洛特小時候總嫌自己尾巴不夠蓬，現在…倒是永遠“蓬松”了。”

冰窟的溫度驟降，閻一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完蛋。

他什么都知道。

阿什忽然輕笑，指尖一彈，蟲核在空中劃出暗紅弧線。

閻一條件反射地接住，頓時被掌心炙熱的觸感激得渾身一顫——這分明是南圣蘇的蟲核！

“你的小寵物在外面要撐不住了吧？”阿什支著下巴，九條尾巴在冰面上掃出沙沙響動。

他明明在笑，可閻一卻覺得那雙眼底凝著萬年寒冰。

真是被閻橙坑慘了！

閻一心里暗罵，當初閻橙非要奪舍阿什最疼愛的小兒子伊洛特，拖著那具病懨懨的狐族身體，死纏爛打非要“跟著”她。

結果倒好，閻橙拍拍屁股走人，留了個爛攤子——伊洛特當晚就被暴怒的虹燼燒成了焦炭！

現在人家親爹找上門來，還擺出一副笑吟吟的“好商量”模樣……

這比直接動手還嚇人！

“叔……”閻一硬著頭皮開口，聲音干巴巴的，“伊洛特的事……”

話到嘴邊卻哽住了。

怎么說？

說“您兒子其實是被我妹奪舍了”？

說“他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

還是說“您節哀”？

她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阿什靜靜注視著她。

眼前的雌性確實美麗耀眼——利落的蜜色短發，眉眼間帶著不馴的野性，腰間骨鞭上還沾著未干的血漬。

難怪能殺死奧莉貝拉，成為風頭無兩的第一雌性。

可越是耀眼，越讓他心如刀絞。

他的伊洛特，連她身邊那個殘廢的異族蟲子都不如嗎？

那蟲族半死不活，面毀容丑，雙腿殘疾，連完整的蟲核都沒有，她卻能為了他獨闖狐族領地。

而他的兒子……

阿什的狐尾無聲地繃緊，冰座扶手被他捏出細密的裂痕。

“伊洛特臨終前……”他忽然輕聲問，“可曾留下什么話？”

閻一呼吸一滯。

她依稀記得——那夜火光沖天，被閻橙拋棄的伊洛特在虹燼的烈焰中恢復神智，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是解脫，還是怨恨？

洞窟內的溫度驟降，冰棱從阿什腳下蔓延而出。

閻一背后的獸皮簾突然封死，凝結出一層厚厚的冰霜。

“我……”她喉頭發緊，手已經按在骨鞭上。

阿什緩緩起身，九條狐尾如孔雀開屏般展開，每一條尾尖都凝聚著幽藍的狐火。

“閻一。”他第一次直呼其名，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知道狐族最擅長什么嗎？”

是幻術。

更是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