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潰之澤從未如此明亮過。

千萬盞螢火蟲燈籠懸浮在溶洞穹頂，將終年不散的毒瘴染成翡翠色的霧靄。

鼠族子民從每一條地縫、每一處穴窟涌出，他們踩著鼓點，鱗片狀的尾巴在身后狂亂擺動，掀起陣陣帶著霉味與酒香的風。

虹燼站在祭壇中央，金絲紋繡祥云樣的赤狐獸袍，在幽藍螢火中流淌著熔巖般的光澤。

繁復的衣擺層層疊疊，每一道暗紋都是鼠族祭司代代相傳的秘符。

他的紅發被骨簪高束，露出頸部優美的線條，鎏金瞳孔在熏煙中明滅不定。

三十六歲的大祭司。

在契約儀式上緊張到指尖發抖。

閻一穿著黑紅相間的婚服，貓耳綴著虹燼親手串的骨鈴，每走一步都叮當作響。

當她握住虹燼的手時，發現他的掌心冰涼，這位素來妖艷恣意的鼠族祭司，此刻竟在害怕。

“怕什么？”她踮腳咬他耳尖，“嫌我比你小太多？”

虹燼的尾巴猛地纏住她的腰，卻低頭不語。

當契約符文在圣殿頂端亮起猩紅光芒時，整座地下城爆發出一千年來最瘋狂的歡呼。

“吱吱吱——！！”

鼠族子民他們踩著彼此的肩膀疊成鼠塔，將珍藏的發光菌菇碾碎拋向空中。

熒藍的孢子粉末混著地底硫磺氣息，在穹頂結成一片璀璨的星霧。

“大祭司嫁出去啦！”一只缺耳的老鼠人敲著骨鑼，尾巴激動地拍打地面。

小耗子們尖叫著在獸人群胯下鉆來鉆去，偷啃婚禮貢品里的蜜餞堅果。

年長的鼠婆們甩著禿毛尾巴，用骨針蘸著熒光苔蘚液，在年輕鼠輩臉上繪制祝福咒紋。

最瘋的是鼠萬三兄弟。

他們偷出虹燼珍藏二十年的蛇蛻酒，踩著懸浮的咒術卷軸在洞窟間飛竄。

酒液灑落處，地衣瘋狂生長，開出妖異的紅花。

“要崽子！”

“十個！”

“吱吱吱——！！”

聲浪震得鐘乳石簌簌掉落，連730都不得不展開骨翼替閻一擋著。

骸骨龍魂火亂晃：「主人，他們好像要把您活吃了？」

閻一剛想回答，突然被鼠群拋向空中。

她在失重瞬間看見——

虹燼站在圣殿露臺，鎏金瞳映著滿城癲狂的光，終于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

“要我說，就該把大祭司拖去圣池泡三天！”缺了顆門牙的老鼠戰士醉醺醺地嚷道，“當年我就是……嗝……這么懷上崽的！”

他話音未落就被一群穿紅肚兜的鼠娘推翻，她們捧著從閻一婚服上偷偷扯下的金線，正往自己發辮里編。

祭壇下方。

三百名鼠族巫祝圍著篝火跳祈愿舞，他們戴著閻一和虹燼的陶土面具，夸張地模擬交頸姿態。

每當有人跳錯舞步，圍觀者就集體發出“吱吱”的噓聲，然后灌犯錯者喝下一整壺巖漿酒。

整個地下城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儀式在一片熱鬧與歡笑中結束想。

閻一和虹燼好不容易坐在婚床上。

“砰！”

婚房石門突然被撞開。

十二只穿金戴銀的鼠族長老滾進來，他們合力扛著個正在滲液的巨大蘑菇——那是用地下城最淫邪的迷情菌種，嫁接在千年太歲上培育的“合歡菇”。

“洞房夜怎么能沒這個！”長老們七手八腳把蘑菇釘在婚床正上方。

虹燼的鎏金瞳孔驟然收縮：“等等那東西會噴孢！”

太遲了。

七彩的孢子云已轟然炸開，閻一打了個噴嚏，突然發現懷里的祭司變成了巨大的毛茸茸的鼠人——虹燼被刺激得顯出了鼠類原形，正用爪子絕望地捂住眼睛。

“噗。”她拎起獸夫的后頸皮晃了晃，“你們鼠族的婚禮……果然夠野。”

窗外，整個惡潰之澤的歡呼聲掀翻了地殼。

當最后一道契約符文沒入彼此心口，虹燼突然變得沉默。

他坐在鋪滿獸皮的婚床上，鎏金瞳望著自己蒼白的指尖——那里有歲月留下的細繭。

鼠族和紅腹錦雞的壽命都不過百年，他比閻一大太多，見過太多年輕獸侶厭倦古老習俗的模樣……

“喂。”閻一突然從背后抱住他，下巴擱在他肩頭，“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在想什么嗎？”

虹燼的耳朵動了動。

“這人的紅發……”她的手撫上他的發梢，“怎么這么好看。”

虹燼的尾巴尖輕輕一顫。

閻一扳過他的臉，認真望進那雙鎏金瞳孔：“我不覺得你無趣，也不嫌你老派。”她戳了戳他心口還在滲血的傷，“我就喜歡比我大的美艷祭司。”

虹燼忽然翻身將她壓進獸皮里，尖牙磨著她左手腕上的鼠尾纏貓爪，聲音沙啞：

“小騙子……你明明連我們的婚俗禮儀都記不全。”

閻一笑著摟住他的脖子：

“但我知道——今晚該咬這里。”

她一口咬在虹燼喉結的族紋上，惹得大祭司的鎏金瞳瞬間燃成真正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