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殿的巨門被推開時，柴爾正坐在王座上，指節間夾著的獸骨煙筒在玄冰地面叩出金戈之音。

煙霧繚繞間，他鎏金的獸瞳微微瞇起，盯著閻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他剛剛從冬之界后山的極寒之地回來，身上還帶著未散的霜氣。

柴爾的花紋虎尾重重拍打在地面上，尾尖的蜂針在燭火下泛著幽藍的光。

另外三殿萊碩、鐸鐸、阿斯塔，分立兩側，表情各異。

閻一站在大殿中央，貓耳緊貼著頭皮，尾巴不安地卷曲著。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柴爾：“柴爾，我……有事和你商量。”

柴爾沒說話，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在空氣中凝結成一道鋒利的爪印，隨后消散。

他在忍怒。

閻一知道他的習慣，越是沉默，越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硬著頭皮繼續：“伊嵐斯生了，是個健康的蛋崽，我想……給他和幼崽一個正式的名分。”

“啪！”

柴爾手中的煙桿被生生捏斷，火星四濺。

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所以，你是來通知我，還是來求我？”

閻一的尾巴毛炸開，但她沒有退縮：“我是來和你商量的。”

“商量？”柴爾冷笑一聲，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終標人魚王，在春之界連蛋都生了，才想起來和我‘商量’？”

閻一抿唇：“當時情況緊急，伊嵐斯在陸地生產很危險，我……”

“危險？”柴爾猛地拍碎王座扶手，石屑飛濺，“那你知不知道，我和鐸鐸他們在冬之界的冰窟里差點被雪崩埋了？！”

閻一瞳孔一縮：“什么？”

萊碩嘆了口氣，嗓音里帶著無奈：“老大為了探查天空之城的試煉通道，差點折在冰崖底下，回來就聽說人魚王上岸，還……”

他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柴爾出生入死，你卻在陪別人生孩子。

閻一喉嚨發緊：“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柴爾的聲音冷得像冰，“你的心思全在別的男人身上！”

閻一知道柴爾說“別的男人”而不是“獸人”，是什么意思。

大殿里的氣氛壓抑得可怕，連一向嬉皮笑臉的鐸鐸都不敢插話。

阿斯塔撫上弓，若有所思地看著閻一，似乎在評估她的誠意。

閻一深吸一口氣，突然單膝跪地，行了一個獸族最高禮儀：“柴爾，我錯了。”

柴爾瞳孔一縮，顯然沒料到她這一舉動。

她也真是沒個臉，堂堂星際大小姐，這雙腿，簡直沒膝蓋骨一樣軟！

“我不該在你外出時擅做決定，更不該讓你從別人嘴里聽說這件事。”閻一抬頭，貓瞳里帶著懇求，“但伊嵐斯和幼崽是無辜的，我希望……他們能得到你的承認。”

柴爾盯著她，胸口悶疼的感覺更甚，坨坨草的鎮痛效果似乎失效了。他攥緊拳頭，聲音沙啞：“你這張臉？就是為了做這件事的？”

閻一沒說話，但眼神堅定。

大殿里靜得可怕，只有柴爾的尾巴在地面敲擊的沉悶聲響。

終于，他冷冷開口：“你們，先出去。”

巨門緩緩閉合，柴爾抬手一揮，結界符文在門縫間流淌，將外界徹底隔絕。

大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閻一站在王座下方，貓耳微微抖動，尾巴不安地垂著。

她看著柴爾，發現他的眼神比剛才更沉，像是透過她，在看某個遙遠的地方。

“柴爾……”她輕聲開口。

“坐。“他打斷她，指尖一彈，一張矮石凳滑到她腳邊。

閻一猶豫要不要像以前一樣，跑上去跟他撒嬌，想到她的真實性格已經暴露了，還是坐下了。

柴爾沒有從王座上下來，只是俯視著她，虎尾垂在座椅旁，尾尖微微顫動，像是壓抑著什么情緒。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他突然問。

閻一一怔，貓瞳微微收縮。

那是在天樞星的廢棄空間站，柴爾蜷縮在報廢機甲「夜梟」的腹腔。薇瑪汀女士把推進暴雨里，7歲的她，渾身濕透的扒開銹蝕的裝甲板，將發熱的機械螢火蟲塞進他掌心，學著她教給她的話。

“記得。“她低聲回答。

“那時候你說，“機甲師的手應該用來點燃星辰，不是擦眼淚。”」”柴爾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講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后來我也一直在“點燃星辰”…”

他沒說完，但閻一知道他的意思。

——可惜閻家始終忌憚他能力、他的家族，最終把他的夢想按進塵埃里。

閻一的心臟像是被攥緊，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柴爾卻忽然笑了，笑意不達眼底：“你現在在這個世界，過得挺投入啊？“

閻一僵住。

“狩四白，虹燼，人魚王，蛋崽，這些溫柔鄉……”柴爾的手指輕輕敲擊王座扶手，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心上，“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們不屬于這里？”

閻一猛地抬頭：“我沒忘！”

“是嗎？”柴爾冷笑，“那你告訴我，如果有一天，閻家的任務結束了，你會怎么選？”

“是留在這個世界，和他們在一起，還是……回去？”

閻一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柴爾盯著她的反應，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你看，你猶豫了。”他嗤笑一聲，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閻一，別太拿阿斯亞大陸這邊當回事。”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鋒利。

“你越投入，到時候割舍的時候就越疼——不僅疼你自己，還疼那些被你留下的人。”

閻一的指尖微微發抖，喉嚨發緊：“柴爾，我……”

“行了。”柴爾打斷她，轉身走向內殿的露臺，背對著她，聲音淡漠，“冬之界的試煉，你的系統任務應該會給到，我替你看了，很危險，你自己考慮去不去。至于人魚王和幼崽……”

他頓了頓，虎尾輕輕甩動。

“……我認可。”

夜風從露臺灌進來，帶著冬之界的寒意。

閻一看著他的背影，想到他的獸形只能穩定一百天，眼眶發熱。

“柴爾。”她站起身，聲音微微發顫，“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回去，你能跟我一起走嗎？”

柴爾沒有回頭。

“我早就回不去了。”他的聲音很淡，淡得幾乎聽不見，“……但你還可以。”

柴爾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嗤笑一聲，重新坐回王座，點燃新的坨坨草煙：“你走吧。”

閻一有點想以前他倆在天樞星上高中的日子了“你…別生我氣啊…”

柴爾沒理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霧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