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蓮臺刺破血月裂痕時，陸離的睫毛上凝出霜色瞳紋。

那紋路非刻非畫，倒像是萬千視線交織的灼痕——每一道褶皺里都蜷縮著一枚微縮的眼球，瞳孔深處映著不同時期的自己：流民堆里剜目飼虎的少年、玉京城頭焚燒假名的暴君、往生舟底簽下《飼虎契》的舟舵……所有畫面在血月光暈中重疊，凝成一句滲入骨髓的讖言：“千瞳觀世……方見真濁。”

“圣尊……該開眼了……”

無面石像的殘軀從蓮臺裂縫中擠出，它們的骨骼已玉髓化，胸腔內嵌著的青銅眼球突然暴睜——瞳孔中淌出的不是光，而是凝成實質的《觀世經》篆文。篆文觸及蓮瓣的剎那，整座血肉蓮臺突然翻轉，蓮蕊處暴長出一枚千瞳琉璃珠，珠內十萬枚瞳孔同時轉動，將陸離的倒影割裂成碎片！

第一枚瞳孔定格的瞬間，陸離的右臂突然透明。

血肉經絡間浮現的不是血管，而是三千年前的黑市光影——少年跪在千瞳當鋪前，正將自己的“視覺”典當給初代掌教，換得一枚刻著“李火旺”的青銅假眼。假眼觸及眉骨的剎那，蓮臺琉璃珠突然暴沸，珠內瞳孔如蝗群撲出，啃食著陸離玉髓化的軀殼！

“觀世瞳……蝕真影……”

初代掌教的腐尸聲線從瞳群中滲出。陸離的赦罪劍尚未出鞘，劍格處的玉髓眼球突然碳化——灰燼凝成逆葬刃的虛影，刃光劈向琉璃珠的剎那，十萬枚瞳孔突然聚合，凝成青銅巨鏡，鏡面映出的竟是陸離被千瞳蝕空的魂殼！

鏡中魂殼突然抬手，掌心裂開的千瞳紋路竟與陸離嚴絲合扣。紋路觸及皮膚的瞬間，蓮臺四周升起青銅眼柱——柱身纏繞的《觀世經》如活蛇般扭動，蛇牙刺入陸離的太陽穴，將他的記憶拽向鏡中世界！

墜入鏡界的剎那，陸離的視野被割裂成十萬份。

每一枚瞳孔都映出一段輪回殘影：玉京城頭焚燒的流民正用千瞳凝視他、往生舟底剜目的舟工正將眼球塞入琉璃珠、黑市當鋪的掌柜正用千瞳秤量他的魂重……所有畫面最終匯聚成青銅巨鏡的核心——那里蜷縮著初代掌教的顱骨，骨縫間生長的不是腦髓，而是密密麻麻的觀世瞳！

“千世輪回……不過鏡中戲……”

顱骨突然開口，聲線震碎半數鏡面。陸離的玉髓左腿突然暴長根須，根須刺入鏡中流民的千瞳——瞳光反噬的劇痛中，他窺見了終極真相：所謂觀世瞳，正是初代掌教用他的輪回殘軀燒制的監視器，每一枚瞳孔都是蝕取名諱的毒鉤！

“鉤名奪魂……好手段……”

陸離的咆哮混入鏡面碎裂聲。赦罪劍突然軟化，劍身裹住琉璃珠殘片凝成瞳刃——刃光橫掃之處，鏡中流民突然暴斃，他們的千瞳匯成洪流，灌入陸離空洞的眼窩！

洪流觸及神經的剎那，陸離的顱骨幾乎爆裂。

新生的千瞳突然暴睜，眸光穿透青銅巨鏡，照出血月深處的隱秘——那里懸浮著初代掌教的真身：一具由十萬枚觀世瞳拼湊的琉璃尸骸，尸骸掌心托著的正是陸離被典當的“視覺”！

“要取回……便焚鏡……”

琉璃尸骸突然尖嘯。鏡界所有碎片突然暴長根須，根須末端結出青銅眼果——果實裂開的剎那，十萬道《觀世經》篆文化作青蚨幼蟲，啃向陸離的千瞳經絡！

“經由我寫……瞳由我焚！”

陸離的嵴椎突然暴長玉髓尖刺，刺尖穿透自己的千瞳釘入鏡核。赦罪劍在此刻徹底玉髓化，劍鋒劈開琉璃尸骸的剎那，血月深處墜下往生舟殘骸——甲板上堆積的千瞳突然自燃，火焰凝成新的讖言：“千瞳燼……真目生……”

當最后一枚觀世瞳碳化時，陸離的睫毛突然滴落玉髓。

漿液觸及焦土的瞬間，血肉蓮臺轟然重塑——蓮蕊處綻出的不再是琉璃珠，而是一枚清澈的真目。瞳孔深處映出的不再是輪回殘影，而是未被篡改的《真名錄》初章：三千年前的少年陸離立于往生舟頭，手中握著的不是剜目刀，而是凈化的玉髓筆！

“原來真目……早在我手……”

陸離的聲線混入蓮臺清鳴。真目輻射出的光暈掃過血月，月面裂痕中浮出看不清楚的篆文：“瞳劫盡……弒天啟……”

初代掌教的琉璃尸骸在此刻徹底湮滅。

灰燼滲入蓮臺根系，凝成通往終章的青銅階梯——階面刻著的已非《觀世經》，而是陸離親書的《真目偈》：“千瞳蝕世濁……一目照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