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手指卡在活靈獠牙間，潛水服裂口噴出的氣泡像一串破碎的珍珠。

壓力表指針瘋狂左旋，他感覺全身血管里爬滿了沸騰的螞蟻。諾諾的戰術匕首在水流中劃出冷光，刀刃映出她繃緊的下頜線。

“手腕斷了也得抽出來！“她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刺入耳膜。路明非突然想起初中生物課解剖青蛙時，那只兩棲動物也是這樣劇烈抽搐。

當手腕掙脫的瞬間，活靈的青銅面孔忽然扭曲成漩渦。路明非看到那張嘴擴張成吞噬星空的深淵，無數青銅藤蔓從黑暗深處涌出。

諾諾的戰術手電在旋渦中劃出最后一道銀河，接著他們墜入失重的虛空。

再睜眼時，青銅甬道在他們面前蜿蜒如巨獸的腸道。路明非的頭盔磕在甬道壁，金屬回響驚起沉睡千年的銅銹，那些綠色碎屑像螢火蟲般懸浮空中。兩側蛇首人身的青銅守衛手持玉笏，眼鏡蛇頭戴著滑稽的官帽，鱗片縫隙里滲出暗紅色銹跡。

“歡迎來到龍王會客廳。“諾諾擰開頭盔，銅腥味空氣涌入鼻腔，“看來他喜歡埃及混搭秦漢風。“

曼施坦因的聲音從嵌在墻體的黑索中滲出：“青銅城正在重構氧氣系統，這說明主人已經回家——但應該還在蛋里睡覺。“

路明非摸索著破損的潛水服，突然僵住。那根救生索像被澆筑在青銅墻里，斷面泛著液態金屬的光澤。“再生金屬。“他想起教授說過這種材料具有記憶性，“這墻是活的？“

“比活人更麻煩。“諾諾正在組裝信號延長線，忽然瞥見路明非指尖的血跡，“你剛才說...是血開的門？“

甬道深處傳來悶雷般的震顫。暗青色墻壁滲出細密水珠，那些水珠違反重力向上攀爬，在穹頂匯聚成發光的溪流。路明非突然意識到，整個青銅城正在呼吸。

他們沿著發光的青銅樹前行。樹枝表面布滿血管狀紋路，不時有熒光液體在管道中奔涌。當路過某個三岔口時，諾諾突然按住路明非的肩。在她戰術目鏡的夜視模式里，前方青銅地面布滿蛛網狀裂紋。

“上次地震留下的。“她蹲下輕觸裂痕，碎屑立即重組如初，“再生金屬的愈合速度比上次快了三倍。“

路明非突然感覺后頸發涼。那些蛇首守衛的眼眶里，不知何時亮起了暗紅色光點。最前排的青銅武將緩緩轉動蛇頭，玉笏上的銘文開始流動金光。

“教授！守衛在動！“路明非的尾音被金屬摩擦聲切斷。整條甬道突然收縮又擴張，像巨獸吞咽食物般將他們推向深處。諾諾的軍靴在青銅地面擦出火星，她反手擲出磁力炸彈，爆炸的藍光中顯露出鱗片狀能量護盾。

曼施坦因的警告夾雜著電流聲：“龍王正在加速蘇醒！他的精神場干擾了煉金矩陣！“

當路明非撞上青銅墻壁時，掌心傳來詭異的吸力。墻面浮現出無數旋轉的楔形文字，那些字符啃噬著他的皮膚，將血液轉化為金色光流。整座青銅城突然發出悠長的鯨歌，所有蛇首守衛同時舉起玉笏，在甬道盡頭拼湊出一扇刻滿星圖的巨門。

“你的血...“諾諾的瞳孔映著金光，“正在重寫青銅城的密碼。“

巨門轟然開啟的剎那，他們看見黑暗中有雙熔金般的豎瞳。那不是生物的眼睛，更像是兩團被囚禁的恒星，每道光芒都攜帶著古老的憤怒。路明非感覺全身血液開始逆流，耳邊響起億萬人的呢喃。

諾諾的量子鐘突然倒轉，戰術目鏡顯示他們正在穿越時空斷層。當青銅巨門在身后閉合時，路明非發現傷口滲出的血珠懸浮空中，組成一幅旋轉的星圖。

“歡迎來到龍族的子宮。“諾諾的聲線有些發顫。在他們腳下，青銅地磚正在融化成銀色液體，構筑出巨大的卵形結構。

卵殼表面流轉著DNA鏈狀花紋，每次搏動都引發空間漣漪。

曼施坦因的吼聲震得耳膜生疼：“立刻安置煉金炸彈！那個卵正在吸收地脈能量！“

路明非摸索炸彈組件時，發現自己的倒影在卵殼上扭曲成龍形。那些銀液突然伸出觸須纏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思維拽入意識深淵。

他看見青銅城的原始形態——不是建筑，而是一條盤踞在地核中的青銅巨龍，每次翻身都會引發大陸板塊位移。

“路明非！“諾諾的戰術匕首斬斷銀液觸須，“它的精神共鳴太強，別直視...“

爆破倒計時啟動的蜂鳴驚醒時空。當他們沖向緊急出口時，整個卵室開始坍縮成黑洞。路明非最后回望，看見卵殼裂痕中伸出一只覆蓋青銅鱗片的利爪，爪尖燃燒著能改寫物理法則的火焰。

返回裂縫的瞬間，風暴魚雷的尖嘯劃破水域。路明非仰頭看見那道死亡螺旋穿透水幕，八千枚煉金彈片在龍王破卵而出的剎那綻放。

青銅與血肉的煙火中，他恍惚聽見諾頓的咆哮化為青銅編鐘的哀鳴。

當摩尼亞赫號的探照燈籠罩他們時，路明非發現掌心的傷口凝結成金色龍鱗。諾諾正在清點裝備，假裝沒看見他悄悄握緊拳頭。

路明非手背的金鱗在戰術射燈下忽明忽暗，像某種加密的摩斯電碼。諾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匕首寒光閃過，卻在觸及鱗片時迸出藍色電弧。

“別碰！“曼施坦因的警告遲了半秒，“那是煉金矩陣的反噬！“

整座青銅城開始痙攣式收縮。甬道頂部的青銅血管接連爆裂，銀白色汞漿如暴雨傾瀉。路明非在汞幕中看見倒懸的城市——無數青銅懸棺倒掛在虛無中，鎖鏈上流動著楔形文字。

“時空折疊！“諾諾扯著他撲向最近的懸棺，汞漿在身后腐蝕出蜂巢狀孔洞。棺蓋上浮凸著羽蛇神圖騰，諾諾的掌心剛觸到花紋，整具懸棺突然化作流沙。

通訊器炸響EVA的警報：“再生卵完成第三階段進化，建議立即撤離！“

他們身后傳來冰川開裂般的巨響。路明非回頭時，看見青銅穹頂正在剝落，露出包裹在巖漿中的金色瞳孔。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兩扇通向白矮星內部的窗口，每個瞳孔都囚禁著正在坍縮的太陽。

“風暴魚雷進入發射程序。“曼施坦因的聲音帶著金屬共振，“三十秒后接觸。“

諾諾突然把路明非推向垂直甬道：“數到三就啟動推進器！“

“那你...“

“我去給龍王送臨別禮物。“她晃了晃腰間最后兩枚煉金炸彈，戰術目鏡泛起虹膜解鎖的藍光。路明非這才發現她的潛水服后背暗藏微型推進翼，流線型的金屬翅骨正在液壓聲中展開。

龍王的第一聲咆哮掀翻整片汞海。路明非在渦流中看見諾諾像劍魚般刺向光瞳，煉金炸彈的引信在水流中拖出彗星尾跡。他咬開推進器閥門，氦氣噴射的剎那，八千枚煉金彈片正從頭頂墜落。

爆炸的強光讓水變成了玻璃。路明非在凝固的光中看見匪夷所思的畫面：諾諾的匕首刺入龍瞳時，時光突然逆流，龍王的傷口綻放成青銅花，每一片花瓣都是蜷縮的龍侍胚胎。

“路明非！閉眼！“曼施坦因的嘶吼混著電流雜音。

超新星般的白光吞沒了一切。當他再次感知到重力時，已經躺在摩尼亞赫號的甲板上。夜空正在下著青銅雨，燃燒的金屬碎屑像墜落的星艦殘骸。

諾諾的推進翼掛在船舷，翼骨上布滿龍文刻痕。她正在用繃帶纏繞滲血的手腕，戰術匕首插在甲板縫里，刃口殘留著暗金色血漬。

“它沒死。“她望著沸騰的江面，“風暴撕開的只是繭衣。“

路明非攤開掌心，那片金鱗不知何時爬到了小臂，正在脈搏處閃爍。遠處傳來汽笛般的嗚咽，像是青銅編鐘沉入水底時最后的悲鳴。愷撒的狄克推多號快艇劃破江霧，探照燈掃過之處，汞蒸氣正凝結成巨大的羽翼投影。

曼施坦因將風暴魚雷的發射管轉向東南：“準備第二輪齊射，目標...“

他的指令被突如其來的龍文詠唱切斷。所有電子屏同時浮現出青銅樹圖騰，EVA的虛擬影像在數據流中破碎成數字。路明非感到金鱗開始灼燒，某種古老的密碼正在血液中蘇醒。

諾諾握著匕首：“該教龍王認識新武器了。“

江心突然隆起黑色山巒，布滿青銅銹跡的龍脊刺破水面。在那排劍戟般的背刺中央，嵌著半枚未爆的煉金彈頭——正是諾諾送出的“臨別禮物“。

路明非的視網膜上殘留著奇異的視覺殘像。當龍脊完全浮現時，他看清那根本不是生物組織，而是由無數青銅棺槨焊接而成的戰爭堡壘，每具棺槨都伸出纏滿符文的炮管。

“歡迎來到...“愷撒的銀色沙漠之鷹點爆了第一具棺槨，“龍族軍械庫。“

第二波風暴魚雷的尾焰照亮了整個三峽。路明非握緊突然出現在手中的青銅鑰匙，聽見虛空中有個聲音在耳語，那音調既像路鳴澤的冷笑，又像他自己未曾察覺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