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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所謂大勢所趨

“元輔且住,且暫行停住。”

朝議之后,百官各自散去。

高拱也要回到文淵閣,高儀在背后叫住了他。

高拱并未理會,他心里有些怨氣。

因為剛剛在朝堂之上的時候,在那種情況下高儀都沒有替他說話。

高儀快步走向前,擋在了高拱身前,就這兩下功夫,他居然覺得有一絲頭暈目眩。

“你擋我作甚?莫非是要回文淵閣,皇上沒有召你給他講課休學嗎?”高拱狀若無意地說道。

“我何時要擋你?”

高拱:“你不幫我,便是擋我。”

“方才我替天下仕子做大快人心之事,你卻如木雕一般在一旁不說話。”

高儀:“今日馮保雖有太后相保,但你實際上已經大獲全勝。”

“馮保必定要被問罪捉拿,在這之后,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生事端了。”

“皇上登基才多久?外廷內廷就鬧成這個樣子,天下人該怎么看你?”

高拱冷笑道:“我若是如此愛惜名聲,就不會推舉新政。”

“子象你記得,天下是不該由無知無德的人來決定,政歸內閣,此為大勢所趨也。馮保這廝做出那些舉動,足以證明當今宮里,當今圣上何以治天下。”

近乎直白的一句話將高儀氣的渾身發抖。

“你……”

高儀甩袖離開,只剩下高拱一人獨自返回了文淵閣。

……

乾清宮,馮保遠遠跪在殿外,身邊還有他的兩個干兒子。

里殿,朱翊鈞正給李太后捶腿揉肩。

李太后愁眉不展,眼神時不時飄向殿外。

“娘親勿要憂慮。”

李太后此時很難不憂慮,她有些反悔,但張居正剛剛才來過了。

現在的她沒法完全相信朱翊鈞真的能解決所有麻煩,但是加上一個張居正,那就足夠了。

“母后還是那句話,馮保好歹是府里的老人,你,看著來吧。”

朱翊鈞:“娘親覺得,那幾個被抓起來的給事中,應該怎么處理?”

“哀家……不理了,皇上看著來吧。”

李太后終究是嘆了口氣,閉目養神起來。

“來人,擬旨。”

……

是日,百官彈劾馮保專權亂政,私刑濫捕,阻塞言路。

圣旨自中宮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以怠忽之愆,致生巨釁。內廷外闈,向無此例,實為祖宗朝以來未有之玷。事之曲直,當從容根究,以明本末。

惟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恃權亂政,罪證昭彰。瀆職徇私,壞我綱紀;欺君罔上,禍及社稷。茲特褫奪其職,即日黜退。

付北鎮撫司嚴加訊問,俟勘實情由,依律定罪。

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圣旨很快傳遍整個京城。

張四維急急忙忙跑到了楊博府上。

“如此一來,是元輔這邊大獲全勝,舅父入閣一事也指日可待。”

楊博卻覺得事情有些詭異,只是也說不出個什么道理。

“前日在殿上的時候,這馮保是如何能做到如此隔絕內外?”

“當時的情況,馮保膽敢犯下這等罪行,應該就是有兩宮在背后撐腰。”

“理性而言,就應該一直堅持下去,哪怕是象征性地做一些處罰,也好過將馮保直接黜落。”

張四維不以為意:“說句大不敬的話,兩宮太后又有誰是聰慧之輩,尋常婦道人家不驚慌失措已經實屬了不起,如何還能一直堅持下去。”

楊博搖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張四維:“可是圣旨已經下了,還有什么可以改變的嗎?”

“我們現在應該趕緊跟著高拱的腳步,不然到時被抓了痛腳,他反悔了又該怎么辦。”

楊博:“且不急,老夫再思慮一番。”

兩人正談話,府內管事來報:“內閣次輔張閣老,來拜訪老爺。”

楊博大為驚訝。

張居正什么時候回的京城,怎么突然就來他府上了?

張四維:“可要我回避一二。”

楊博搖頭:“不必,張太岳此番前來必定是想必是有所預謀,或許早知你在這。”

“早在之前,宮中就有流言,張太岳與馮保關系匪淺,這次來肯定也與此事相關。”

“莫要忘了,你前不久才與張居正搭上了聯系,咱們的第二頭下注,可能也要靈驗了。”

……

另一邊,呂調陽也被找上了門,找他的人正是高儀。

兩人見面寒暄一二,高儀便直入主題:“和卿如何看待馮保一事?”

呂調陽頓時正襟危坐:“天下聞之喜也。”

“和卿兄該知道,馮保這事,到底是如何起來的,究其根源,是元輔的那道奏疏。”

高儀望著呂調陽的眼睛:“你覺得元輔的奏疏,到底如何,我知道他曾經找過你,他也找過我,要借我的名義聯名。”

呂調陽猶豫再三,還是說道:“私下覺得,元輔是,有些過激,但都是為了大明朝,世宗留下的爛攤子,不是被元輔拾掇的相當不錯嘛。”

“此次,應當也……”

高儀打斷他:“國事不可做如是觀。”

呂調陽少見高儀這般說話的風格,反而略帶異色地望著他:“那子象兄你又是什么意思?”

高儀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道:“和卿兄想入閣嗎?”

這幾個字讓呂調陽瞳孔微縮,雖然他不是很明白高儀為什么這么發問,但是高儀問的問題,他相當感興趣。

呂調陽低頭飲茶:“子象為何如此發問,可是內閣缺人手了?”

老狐貍……高儀:“興許是要缺的,畢竟如今國事艱難。”

說罷,高儀點到即止,沒有多說什么,轉頭就離開了。

高儀走后,呂調陽眼中精光爆閃。

內閣要缺人了?高儀怎么會知道?

是要增補人,還是說有人要走?

要走的人是誰?高儀說的話可不可靠,是有意為之,還是閑來無事發牢騷?

眾多問題在呂調陽心中震蕩。

他很難不去想。

他從嘉靖二十九年到如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他距離入閣就只差臨門一腳。

但就是這一腳,怎么都邁不出。

其中定然是有蹊蹺……呂調陽篤定。

高儀雖說在內閣當中地位最低,但最近他的表現非常奇怪,皇上對他的恩寵,幾乎是達到了隆慶時候的高拱這個地步。

高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如果是的,那……

高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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