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崖的雪是黑色的。

我跪在萬丈冰階上，背后殘破的骨翼掛著冰碴。崖頂罡風刮過臉頰時，帶起的不是血珠而是細碎的冰晶——這里連鮮血都會被凍結成詛咒。

青蘅臨死前塞進我掌心的鱗片正在發燙，那半枚逆鱗指引著魔尊隕落處。當第七道天雷劈碎護體魔氣時，我終于看清所謂焚天崖的真容：哪有什么山巒，這分明是九淵魔尊被天罰擊碎的頭骨化石。

“你來得比上次慢了三日。“戲謔的女聲從肋骨折疊處傳來。我猛然轉身，看見瑤光坐在由雷電凝成的王座上，雪白足尖輕點著我五百年前被斬落的獠牙。

蝕心蠱突然劇烈抽搐，這次疼的不是心臟而是識海。那些被封印的記憶裂開縫隙，我看見無數個自己跪在這里——有時是白發修士，有時是妖族少年，最近的幻影還穿著藥人麻衣。

“輪回境就在你腳下。“她抬手引出一道紫電，擊碎我用來束發的銀簪。青絲散落的瞬間，三百里冰階同時亮起猩紅紋路，竟與我心臟纏繞的金絲一模一樣。

崖頂傳來玉磬清音。瑤光的身影突然消散，我瘋了一般去抓那些逸散的光點，指尖卻穿過她半透明的軀體，碰到塊冰冷的碑。碑文用仙魔之血混合書寫，在觸到的剎那，我看見了真相。

第一世：九淵魔尊被誅仙劍穿心時，瑤光用禁術將情絲煉成蝕心蠱，仙帝趁機抽走她兩魂六魄。

第三百世：我作為昆侖弟子，親手將鎖魂釘打入轉世為狐妖的瑤光眉心，她臨死前還在為我修補破損的元嬰。

第七百世：青蘅在藥王谷地牢偷塞給我的血鱗，竟是瑤光本體被誅仙柱磨碎的指骨。

碑文最后一行正在滲血：“第九百世，魔尊殘魂與仙子情蠱相噬，三界戾氣圓滿，誅仙柱現。“

我發狠捶打石碑，裂縫中卻溢出熟悉的冷香。那些飛濺的碎石在空中組成昆侖鏡，映出誅仙臺當下的景象——瑤光本體被釘在柱上，腳下堆積著小山高的銀色碎片，每片都映著我和不同女子相處的畫面。

“你每愛上一片碎魂，誅仙柱就吸收一份愛欲。“仙帝的聲音混在風雪里，“等到九百情劫圓滿，瑤光就會變成誅仙柱的器靈。“

骨翼突然不受控制地張開，我撞向昆侖鏡想沖破結界，卻被反彈到冰階上。右手骨折的瞬間，那些五百年前被擊碎的魔尊骸骨突然從地底升起，一塊塊嵌入我殘缺的身體。

“小心！“瑤光的驚呼從鏡中傳來。我本能地翻滾，原先跪著的地方已被天火燒成焦土。十七盞命魂燈懸浮半空，每盞燈芯都跳動著被我救過之人的魂魄。

仙帝的臉在火光中浮現：“你當真以為青蘅是意外覺醒？“他彈指點亮所有命魂燈，“是她自愿吞下瑤光的情魄，才能騙你種下九百道蝕心蠱。“

那些燈火突然聚成捆仙鎖纏住我脖頸，勒緊處浮現青蘅臨死前的唇語。當初以為的“快走“，此刻在誅仙柱加持下顯出真實含義——“快走...別愛...“

魔尊骸骨發出悲鳴，我徒手撕開命魂燈組成的鎖鏈。掌心沾到的燈油腥甜無比，竟是瑤光心頭血混著忘川水。當最后一道桎梏斷裂時，我望見昆侖鏡中的瑤光本體在微笑，她手腕上的銀鈴串正在片片碎裂。

“終于...等到...你學會恨了...“她咳出的血珠穿透時空，落在我眉心凝成魔紋。焚天崖突然劇烈震動，那些記載著輪回的冰階開始坍塌，露出下方沸騰的巖漿——那里面沉浮著九百具我的尸骨，每具尸身都緊抱著片沾血的銀鈴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