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藥池的水是活的。
當我被鐵鏈吊著浸入池中時,那些泛著熒綠的液體像無數條水蛇鉆進潰爛的傷口。谷主說這是恩賜,卻在我脊背繃直的瞬間,將三枚透骨釘楔入天靈蓋。
“地煞入體的時辰到了。“他掌心浮起血色羅盤,池底突然伸出白骨手抓住我腳踝。蝕心蠱在胸腔里發出尖嘯,我盯著池面倒影——瞳孔正由黑轉紅,眼尾裂開細小的血紋。
池水沸騰的剎那,整座藥王谷響起鶴唳。西北角丹房炸開沖天火光,那些平日里試藥的慘叫突然變成兵刃相撞的銳響。鎖鏈應聲斷裂時,我嗅到空氣里濃重的硫磺味——是仙門誅魔用的雷火彈。
“阿九!“青蘅跌跌撞撞撲到池邊,她半邊身子都是血,發間插著的銀簪竟是我昨日偷偷磨尖的竹片。我本能地伸手去接,她卻突然僵住,瞳孔里映出我眼角完全綻開的血月紋。
那些纏繞她手腕的銀鈴瘋狂震顫,鈴舌突然暴長成鎖鏈勒住她脖頸。我徒手去扯,卻被鈴鐺表面浮起的仙紋灼得皮開肉綻。她喉間發出非人的嘶吼,指尖凝出冰棱刺向我心口。
池底的骸骨突然集體炸裂,翻涌的黑霧托著我撞向山壁。青蘅在碎石紛飛中抬起臉,我這才發現她眉心嵌著枚鎖魂釘——與五百年前釘穿瑤光琵琶骨的一模一樣。
“快...走...“她突然咬破舌尖,噴出的血霧在半空凝成符咒。雷火彈的爆炸聲逼近時,她用最后清醒的眼神望向我身后:“去焚天崖...找...找你的...“
鎖鏈破空聲打斷了她的話。十二藥使踏著八卦陣圍攏過來,他們手中的捆仙索正與我體內躁動的地煞之氣共鳴。青蘅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被鎖魂釘操控的手掌精準按在我丹田處。
劇痛中我看到可怖的畫面:八百年前某個雨夜,同樣被鎖魂釘控制的瑤光,也是這樣將誅魔劍送入九淵魔尊的心臟。那些飛濺的血珠落地成蠱,正是如今在我血肉里翻騰的蝕心蠱蟲。
“陣眼在池底!“谷主的暴喝震落洞頂鐘乳石。我借著地煞之氣震碎捆仙索,抱著青蘅滾入沸騰的洗藥池。那些腐蝕性的液體竟然開始修復我的傷口,而青蘅沾到藥水的皮膚卻在融化。
她忽然仰頭咬住我喉結,尖齒刺破血管的瞬間,我嘗到了五百年前誅仙柱上瑤光血的滋味。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如巖漿噴涌,池底突然浮現巨大的血色法陣——正是用我這些年試藥流出的毒血繪成。
“好孩子。“谷主的臉在池水上方扭曲,“不枉我們喂你吃下九百種怨靈。“他手中的琉璃盞倒轉,我體內的地煞之氣突然凝成實體,一根根抽出我的肋骨。
青蘅就在這時睜開眼睛。她融化見骨的手指插進我胸腔,準確捏住那顆跳動著的、纏繞金絲的心臟。鎖魂釘在她眉心發出妖異的紅光,我聽見三百里外誅仙臺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響。
當她的指甲刺破心膜時,池底法陣終于完成。那些用我血肉喂養的毒液化作萬千觸手,將整個藥王谷拖入地縫。在墜入深淵的前一刻,我掰斷青蘅發間的銀簪,狠狠扎進她頸后的仙紋。
她凝固的淚珠里,映出我身后緩緩展開的魔尊骨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