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是我？”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

短暫的確認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荒誕。

陸遠迎著眾人聚焦的目光

尤其是趙青荔那審視的眸子和莫立眼中毫不掩飾的熱切，心頭猛地一跳。

一股異樣的感覺涌了上來——他好像……無意間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這符紙，是你做的？”

趙青荔清冷的聲音響起，她兩根纖指拈著那張符紙，眉尖微蹙，

“靈氣……為何如此淡薄？”

話音未落，她似想起掌柜之前的稟報，眼底的疑惑瞬間化開，轉手將符紙遞還給陸遠，語氣帶上了一絲探究：

“說說看，你是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的？

陸遠自己也懵了。

他的一切步驟，分明與衛貴、裴根超、德躍高三人分毫不差。

“回東家，”

他喉頭有些發干，老老實實地回答，“小的……確實不知。”

好不容易得了這等品質的符紙，莫立哪里肯放過？

他一步上前，急聲道：

“小子！莫要藏私！是不是不想說？”

他眼中精光一閃，語帶威脅，“信不信老夫廢了你！”

陸遠心頭一凜，連忙搖頭，語氣誠懇：

“回莫大師，小的絕無虛言！是真的不知道它是怎么成這樣的。”

趙青荔的目光在陸遠臉上逡巡，細細捕捉著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和精神波動。

片刻，她微微頷首，聲音恢復了平靜：

“他神志清明，氣息平穩，不像撒謊。”

“看來是真不知情。”

“哼！”莫立捻著胡須，眼珠轉了轉，不管這小子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這寶貝疙瘩絕不能放跑了！

四成半的二品符箓成功率……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莫立在邙山符師界的地位將穩如磐石！

甚至……憑借這份功勞，未來未必不能從趙家求來一枚珍貴的【筑基丹】！

再添百年壽元，沖擊那遙不可及的三品符師之境！

“不管他是怎么弄出來的，總之，此人必須留下！”莫立斬釘截鐵。

“莫大師，”一旁的掌柜適時地堆起笑容，眼中精光閃爍，提議道，

“您看，何不讓陸遠給您當個貼身童子？”

“拜入您門下，做個符童。”

“平日里專為您制作符紙，閑暇時您也可點撥他些制符的門道，豈不兩便？”

“他？”莫立斜睨了陸遠一眼，鼻腔里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

“靈力如此微末近乎于無，連引氣入符都勉強，如何能成符師？”

“簡直癡人說夢！”

陸遠原本聽到“拜師”二字，心中剛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火苗，仿佛枯草逢春。

可這火苗還未及壯大，就被莫立這盆兜頭澆下的冰水徹底澆滅。

旁邊一直屏息凝神的衛貴三人，見狀眼底幾乎同時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輕松。

想來他們是都不愿意，看陸遠一步登天。

就在這時，趙青荔嘴唇微動，以傳音之法對莫立說了幾句什么。

莫立神色變幻，片刻后，態度似乎松動了幾分。

他捋了捋胡須，帶著施舍般的口吻道：

“也罷！念在符紙的份上……以后你制作完符紙，每日準你在老夫身邊伺候兩個時辰。”

他頓了頓，豎起一根手指，仿佛在宣布一個恩典，

“五年之內，你若有本事畫出一張真正合格的符箓。”

“哪怕是最下品的一品清心符……老夫便破例，收你做記名弟子！”

峰回路轉？

陸遠心中狂喜，幾乎要當場叩謝。

“慢著！”莫立冷聲打斷，目光銳利如刀，

“前提是——你日后制出的符紙，質量必須如眼前這張一般！若有半分不如……哼！”

“后果你是知道的。”

陸遠心里頓時一片苦澀。

他剛才就是正常按部就班地做，沒有絲毫特殊之處。

便是他那個“厚積尚未薄發”的命格，此刻也安靜得如同死水。

拿什么保證這飄忽不定的品質？

他思緒翻騰，最終也只能硬著頭皮，深深一揖：

“弟子……定當竭盡所能，不負大師期望！”

莫立似乎很滿意陸遠這謙卑惶恐的態度，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才背著手，昂然離去。

掌柜的也揮揮手，驅趕眾人：“散了散了！都杵在這兒作甚？”

“該干嘛干嘛去！”

待眾人帶著各異的心思散去，掌柜才轉向趙青荔，臉上堆起訕笑：

“東家，您看這事兒鬧的……”

趙青荔目光投向陸遠消失的方向，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無妨。”

“你派人，”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探究，

“仔細盯著那個陸遠。”

“我也很好奇，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材料，為何獨獨他制出來的符紙……與眾不同。”

掌柜立刻會意，躬身道：

“東家放心！”

“屬下這就安排，用留影石每日記錄他制符的每一個細節，看他究竟有何古怪！”

趙青荔不再多言，只是輕輕揮了揮玉手，仿佛拂去一粒微塵，轉身處理其他事務去了。

…

轉眼又是大半個月。

整個符坊上上下下，皆是瞪大眼睛盯著陸遠，想要看他究竟是如何煉制符紙的。

然而，令所有人包括陸遠都未曾想到。

他做的符紙就是莫名其妙的比其他人更加細膩，柔潤。

哪怕趙青荔反復察看記錄他制符過程的留影石，都沒有找到絲毫不妥。

莫立最近一段時間，當真是意氣風發。

不單制作符紙得心應手。

連帶著符紙的銷量，都比之前好了許多。

“莫大師，最近顧客反應，您制作出來的靈符，威力比原先提升了一絲。”

“品質幾乎都達到了上品。”掌柜的開心的說道。

“是么？”莫立嘴上一副淡然，實則心里都快樂開了花，他敲打著扶手問道：

“最近坊中可有關于符師的排名？”

“我與那呂顯榮，差了多少？”

掌柜的一愣，這老家伙先前還一副處置淡然，轉眼間，又變了一副臉色，笑道：

“最新一期的符師排名出來了。”

“您啊，當之無愧的第一。”

莫立摸著下頜上的小山羊胡，非常滿意，這個結果，嘆了口氣，一拍扶手道：

“好了，馬上又是一界升仙大會，老夫，也不在這里久留，還要回去做些準備。”

“順便…教教那小子，畫靜心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