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產融協同: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新思維
- 大成企業研究院
- 5713字
- 2025-04-07 16:03:16
一 產融協同是我國經濟發展由高速度向高質量轉變的必然需要
改革開放40年來,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離不開產業和金融的相互配合和互相促進。新時代我國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軌道,對產融協同、協調發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一)實體經濟與金融之間關系的本質是共生共榮
國內外研究表明,金融發展與實體經濟增長之間存在著顯著的雙向因果關系。金融部門通過資本聚集、資源配置、財富再分配和風險再分配,支持實體經濟擴大投資、降低成本,促進企業實現技術創新和進步,從而推動實體經濟增長;而實體經濟增長反過來為金融中介發展積累金融資源,創造金融需求,激活發展潛力。產業的發展離不開金融業支持,金融業的發展也必須與一定的產業發展水平相適應。
首先,實體經濟的發展促進了金融發展。
金融是實體經濟發展的產物,金融的發展來源于實體經濟的需求,沒有實體經濟就沒有金融發展的基礎。實體經濟的規模和效益決定了金融的需求和規模,如果沒有實體經濟現實的穩定的收益作保障,金融的“創新”和盲目擴張就只能是空中樓閣,并會不斷擴大泡沫破裂的風險。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金融的發展史就是金融反映并服務實體經濟的歷史,離開了實體經濟,金融業的創新、繁榮都無從談起。
其次,實體經濟的發展離不開金融支持。
金融是工業的血脈,更是整個國民經濟的血液,世界各國經濟增長與金融發展的歷史表明,金融對實體經濟發展具有積極推動的作用,是推動實體經濟發展的主要工具。
金融對實體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金融的發展為實體經濟提供了有效的支付中介;第二,金融發展通過提升儲蓄投資轉化率、提高資本配置效率、提供市場流動性等方式促進經濟增長,并承擔整個過程的風險分散與穩定增長的責任。隨著技術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金融對于實體經濟的作用愈加廣泛和多元,如企業的兼并與收購、信息披露、信用體制建設、財務管理等活動都離不開金融有效參與。
最后,只有實體經濟和金融協調發展,經濟才會健康運行。
作為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金融發展水平要與實體經濟的發展水平相匹配,才能推動整體經濟的增長,反之則會抑制經濟增長,金融發展與實體經濟發展只有緊密協同,才能和諧共榮。產融協同好,經濟發展才會平穩,結構才會健康,金融風險才會降低;產融協同不好,金融脫實向虛、自我循環,則經濟發展艱難,產業結構失衡,金融風險也會增高。
金融與實體經濟的平衡與協調一旦被破壞,金融職能一旦出現明顯異化,金融部門過度膨脹,貨幣資金在金融體系內部空轉,不但起不到支持實體經濟的作用,還會使實體經濟喪失持續發展的能力,并進一步加劇經濟體系的不平衡和不穩定,直接威脅社會財富的形成和增長,損害經濟社會生活秩序,危及國家長治久安。20世紀發生的拉美國家債務危機、東南亞金融危機以及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都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二)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得益于實體經濟和金融互相促進的改革和協調發展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國民經濟蓬勃發展、經濟保持快速增長,經濟總量連上新臺階,綜合國力大幅提升,綜合國力和國際競爭力不斷增強。
40年來,中國經濟的產業結構不斷優化,以工業為例,工業持續快速發展,工業化水平明顯提高,工業生產能力顯著增強,工業體系日益完備完善,工業經濟規模不斷擴大,工業經濟效益顯著提升,一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企業迅速成長,實現了由一個落后的農業國到世界制造業大國的歷史性轉變。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逐步趨于完善,我國國有工業企業在國民經濟中的主導地位和作用日益增強,民營和外資工業企業比重不斷上升,并成為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特別是加入WTO以后,中國對外開放的深度和廣度不斷加大,中國工業融入國際分工體系的步伐不斷加快,中國工業企業國際化加速推進,并成為參與國際市場競爭的重要力量。
在以工業為代表的實體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中國金融體制也不斷改革,形成了相對完整的金融體系,金融發展的步伐與市場貼得越來越近。一是形成了以商業銀行為主體,證券、保險、信托、基金、金融租賃、財務公司等門類齊全的多元化的金融機構體系;二是金融業務不斷拓展與創新,由僅有的存、貸、結算擴展到當前復雜的業務結構體系,各種金融衍生品種,如期貨、期權、互換等也相繼出現;三是利率、匯率形成體制也不斷得到市場化改革;四是我國貨幣市場、資本市場不斷得到發展,同業拆借市場、銀行間債券市場、票據市場、股票市場從無到有,交易規模不斷擴大,實現了跨越式發展;五是金融監管體系逐漸形成,確立了“分業經營、分業監管”的模式,建立起了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加“一行兩會”的監管結構。
客觀地講,產業和金融相互促進、協調發展,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的重要原因之一。實體經濟的高速發展為金融的繁榮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促進了金融體系的恢復、重建、改革和創新,同時,金融又極大地支持了實體經濟發展,金融改革和各種金融業務創新又有效地滿足了實體經濟的融資需求,刺激了內需,拉動了經濟增長。
如銀行業和實體經濟的互相促進。一方面,實體經濟的發展促進了銀行業的改革和發展。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銀行業的各項改革,包括“撥改貸”,中國人民銀行專門行使中央銀行職能,國有專業銀行的恢復和建立,股份制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的組建與發展,城市信用社、農村信用社、城市商業銀行的發展等,都源于市場經濟、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各種規模類型企業日益增長的多種多樣的融資需求。另一方面,正是由于銀行信貸的增加,才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實體經濟發展的資金需求,促進了我國實體經濟特別是工業的發展。如果沒有銀行貸款的支持,國有企業、鄉鎮企業和民營企業都難以快速發展。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實體經濟和銀行業互相促進,共同發展,不斷壯大。我國金融機構貸款余額從1978年的1890.4億元增長到2016年的1066040億元,國內生產總值從3678.1億元增長到743585.5億元,其中工業增加值從1621.5億元增長到247877.7億元,我國實體經濟實現了質和量的飛躍。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和工業實力的不斷增強,我國銀行業的整體實力也隨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銀行業的資產規模,從1978年的3048億元人民幣增長到2016年末的232.25萬億元人民幣,增長了760多倍。
又如股票市場和實體經濟的互相促進。改革開放以來,實體經濟越來越龐大的資金需求,催生了股票市場的建立,實體經濟的快速發展和越來越多優質企業的上市,吸引大量資金入市帶動股票市場實現跨越式發展,而隨著股票市場的不斷成熟和完善,日益增長的巨大投資規模又有力地推動實體經濟發展。股票市場的建立完善,在為企業發展提供融資支持的同時,也促進了企業治理結構不斷完善、健康發展。
隨著股票市場的不斷完善和日益開放,優質企業,特別是大批優秀民企上市募集資金。得益于改革開放以后中國經濟的騰飛,中國股票市場規模日益擴大,參與主體不斷豐富和發展壯大。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1991~2016年,我國企業在國內股市上累計籌資額達97885.62億元。上市公司數從1991年的14家增加到2017年底的3444家,從行業來看,其中制造業企業2206家,占比達64.1%。從所有制結構來看,上市公司中民營企業2101家,占比已達到61%。
再如債券市場和實體經濟的互相促進。債券市場的發展也是實體經濟和金融互相促進、共同發展的典型例子。經過十幾年發展,我國企業債券融資規模不斷擴大,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的統計數據,1993~2016年,企業公司信用類債券(企業債)的發行額從1993年的235.84億元躍升至2016年的82242億元。債券融資已經成為企業最重要的直接融資方式,2016年我國企業債券融資在社會融資規模中占比達到16.85%,遠超非金融企業境內股票融資6.97%的占比,債券市場的快速發展,為企業發展提供了極大的資金供給。
對1978年以來歷年金融機構貸款余額情況及歷年第一、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較分析,也有力地證明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金融和實體經濟互相促進、共同發展壯大這一論點。
從圖1可以看出,金融機構貸款余額、貸款余額增速與實體經濟發展速度之間存在著明顯的正相關關系。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幾次信貸大規模擴張,都有力地促進了實體經濟的發展,隨著實體經濟的高速增長,金融業也得以繁榮發展。但2008年以后,信貸和貨幣供應量的擴張速度明顯高于實體經濟增長速度,反映了金融業發展開始脫離實體經濟,盡管金融業開始迅速膨脹,但對實體經濟發展的貢獻度反而沒有得到相應提升,甚至有所下降。

圖1 改革開放以來金融機構貸款余額與第一、第二產業增加值情況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中國人民銀行,后同。
(三)產融不協同,金融與實體經濟發展脫節失衡,難以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有效支撐
近年來我國經濟增速放緩,實體經濟增長乏力,金融業產出卻保持快速增長,金融業在經濟中的比重快速上升,而工業特別是制造業比重下降。金融業與實體經濟發展走勢相背離,金融與實體經濟發展嚴重失衡,加劇了整體經濟不平衡和不穩定,威脅國民經濟健康發展,并且蘊含著巨大的風險,無法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有效支撐。
一是金融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快速攀升,與工業占比下滑形成了強烈的反差。2012~2016年,我國金融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別為6.51%、6.92%、7.25%、8.44%、8.35[1],呈快速上升的勢頭,而同期我國工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則分別為38.66%、37.35%、36.31%、34.5%、33.31%,逐年下滑(見圖2和圖3)。

圖2 2012~2016年金融業增加值及占GDP比重

圖3 2012~2016年工業增加值及占GDP比重
從GDP貢獻率來看,2012~2016年金融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分別為7.6%、8.9%、9.5%、16.4%和7.1%,而工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則顯著下降,分別為40.59%、37.9%、35.3%、30.4%和30.7%[2](見圖4)。

圖4 2012~2016年工業及金融業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
二是金融業利潤大幅上升,與制造業利潤不斷下滑形成鮮明對比。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我國工業企業利潤增幅波動劇烈,且出現急速下行趨勢,特別是2010年之后,工業企業利潤斷崖式下降。[3]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07~2016年,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增長率分別是39.23%、12.55%、13.02%、53.58%、15.73%、0.84%、12.2%、3.3%、-2.3%和21%(見圖5)。

圖5 2007~2016年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增長率
反觀金融業,在增加值大幅擴張的同時,金融企業凈利潤占所有企業利潤的比重也呈大幅上升趨勢。以A股上市公司為例,金融類上市公司(主要以上市銀行為主)的凈利潤占所有上市公司凈利潤總額的比重顯著增加,其中,上市金融企業和上市銀行的凈利潤占比分別從2006年的34%、29%增加至2015年的62%、51%,凈利潤占比差不多翻了一番。2017前三季度,A股上市公司共實現凈利潤約2.56萬億元,其中25只銀行股凈利達1.13萬億元,占比達44%。[4]如果加上券商、保險、信托等金融類企業,則占比將進一步提高。
金融行業的高利潤意味著實體企業不僅融資難,而且融資成本高,直接影響了實體經濟特別是制造業的發展。
三是金融資產持續上升,資本邊際產出下降顯著。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網站、中國證券登記結算有限公司網站相關數據計算,我國金融資產總額持續快速上升,2011~2016年,金融資產總額分別是GDP的3.9倍、4.1倍、4.24倍、4.44倍、5.07倍、5.41倍。
但是,盡管金融機構的總資產規模擴張速度遠超過廣義貨幣供應量和GDP增速,資金供應量的大幅增加并未帶來實體經濟規模的同比例增長,資本邊際產出下降顯著。統計數據顯示,我國社會融資規模增量從2002年的2萬億元大幅增加至2016年的17.8萬億元人民幣,每1元社會融資增量帶來的GDP增量卻由2002年的0.5元降至2016年的0.3元。
金融業較高的利潤率和較快的盈利速度,不斷吸引產業資本、民營資本、國有資本甚至居民儲蓄等流向金融市場,資金“脫實向虛”,一方面,金融體系的資本供給與企業轉型升級融資需求不匹配,實體經濟依然存在融資缺口;另一方面,大量資金沒有流向實體經濟,而是在金融體系內自我循環,資金空轉拉長資金流轉鏈條、抬高融資成本,又進一步加劇了實體經濟的經營困難,形成惡性循環,實體經濟萎縮、產業空心化趨勢不斷加劇。
近幾年金融的繁榮和高速發展,并沒有反映到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上來,實體經濟特別是中小企業的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沒有得到根本解決。金融普惠性差,特別是中小企業和科技創新型企業融資渠道有限,難以得到有效的金融支持,不利于我國經濟健康發展。
(四)高質量發展需要實體經濟與金融相互協同、互相促進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的發展,從正反兩個方面提醒我們,只有實體經濟和金融協同發展,互相促進,中國經濟才能實現高質量的增長和發展。
當前,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最近幾年,受全球經濟增速減緩、生產成本上升及利潤下降、虛擬經濟泡沫等多重因素疊加影響,我國經濟特別是制造業企業經營環境趨緊、下行壓力加大,出現了增長放緩、結構性矛盾突出、效益下滑等諸多問題。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支撐我國實體經濟30多年快速發展的傳統要素優勢正逐步減弱,要素價格持續上升,實體企業綜合生產成本快速上升;另一方面則由于實體經濟和金融發展不平衡、不協調,虛擬經濟對實體經濟的擠壓加大,特別是金融、房地產及其他虛擬領域的快速膨脹和過度投機行為,侵蝕了實體經濟的發展基礎,加劇了實體經濟的困境,進而影響整體經濟健康。
要提高經濟發展質量,就必須正確處理好金融和實體經濟的關系,實現金融與實體經濟發展的良性互動、共同發展,特別是要引導金融回歸本源,增強服務實體經濟發展的能力。必須要著眼于促進產融協同發展,不斷推進金融改革。
解決資金“脫實向虛”,引導資金“脫虛向實”,促進中國經濟健康發展,在國際競爭中保持優勢地位,就必須在改革過程中統籌考慮推進實體經濟轉型升級和金融改革,各項改革措施必須著眼于促進產融有效協同、共同發展壯大。
第一,把金融改革放在國家戰略全局中進行考慮,而不能就金融談金融。金融行業要充分研究中國經濟,了解和掌握中國經濟,特別是要關切和了解實體經濟的金融需求,為實體經濟發展提供優質服務,在解決實體經濟增長乏力、融資難融資貴上多下功夫。
第二,金融改革必須具備一定的前瞻性,而不能僅限于局部的微調和應急性改變。要站在促進產融協同、服務實體經濟發展的高度上,從戰略全局謀劃和統籌推進金融體系改革和優化。
第三,產融協同,共同發展,要求金融行業必須把發展的基點立足于服務實體經濟,要做中國的價值發現者,不斷發現中國市場中的優秀投資標的,特別是要關注新經濟、新動能、新技術和新興產業,主動引導資源有效配置,助力新興產業發展,促進我國經濟轉型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