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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集鎮的類型與層級

不僅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等將“分類”作為小城鎮研究的第一步,而且不少歷史學者也對集鎮進行了分類討論。例如,許檀、鄧亦兵等在《中國經濟通史》(清代卷中冊)中,一方面將集市分為以滿足小農一般性需求為主的集市、以保證小農生產性需求為主的集市、以某種特產商品集散為主的集市,如糧食市、棉花市、棉布市、煙草市等;另一方面將市鎮分為地方供需型市鎮、產品產銷型市鎮、商業轉運型市鎮、綜合型市鎮、軍事型市鎮等。從翰香等則將19世紀末至20世紀30年代冀魯豫地區市鎮分為四類:憑借特別有利的經濟環境發展成工商并茂的都市型大鎮;憑借接近產地和良好的銷售渠道以及較大的銷售市場等有利條件,發展成為以大批量集散農產品為特色并具備地域性市場功能的商業貿易型集鎮;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和交通運輸條件發展成為以中轉貿易為特色的水陸交通運輸樞紐型集鎮;憑借有較豐富的原材料來源和良好的產品銷售市場,發展成為以成批生產和大宗集散手工業產品為特色的手工業型集鎮。[4]

由于本書研究時段縱貫19世紀晚期至20世紀30年代,且以冀魯豫三省為重點,因此將在借鑒從翰香等的做法同時,結合1937年前華北集鎮發展實際,將其分為交通運輸樞紐型集鎮、工礦業型集鎮、工商業型集鎮三類。[5]

本書所謂交通運輸樞紐型集鎮,是指地理位置優越,有兩條以上交通干線或兩種以上交通方式,且其作用均比較突出的集鎮。從翰香等人重點考察的羊角溝、道口、金家口,以及羊郡、索鎮等均可歸入此類集鎮。羊角溝在同治年間是山東省壽光縣管轄下的一個商號“寥落數十家,謀微利營生”[6]的小集鎮。小清河疏浚后,由羊角溝逆流而上可達濟南、天津;從海路可通虎頭崖、龍口、煙臺,其商業逐漸興盛起來。到清末時“拓地愈廣,商業愈盛,街衢袤延,萬瓦鱗萃。稗販往來,百貨交集,沿岸舟楫櫛比林立,十余里不絕”。有研究表明,19世紀末,羊角溝已成為煙臺輸入的棉紗、布匹,山東西部地區所產小麥、博山陶瓷、煙草,河南豆貨,山西草辮等貨物,以及天津、營口、大連、龍口、虎頭崖等渤海灣諸港貨物的中轉地。道口在浚縣城南25里,地居衛河東岸,原名李家道口。明朝正德年間已是商賈聚集之地;鐵路開通前仍為天津與開封間的交通孔道,河運與陸運的作用均較突出,“是以當鐵路未筑之時,朱仙鎮運往天津之貨物,必經由道口。由北京以赴汴省之官商,亦必經由道口”。[7]金家口(俗稱金口)屬山東省即墨縣,為海運與陸運交會點,“在縣城東北九十里,為即墨萊陽海陽對外貿易唯一口岸。港口形如丁字,故曰丁字港,最宜停泊帆船,故凡關外紅糧,及各處雜貨之銷行于三縣者,率多由此入境。每遇饑饉之年,入口糧船尤多。平時三縣土產之外銷者,亦多由此出境。在威海衛煙臺未辟市以前,市面商業異常發達,自該兩處開辟以后,此地遂日趨凋敝矣”[8]。羊郡屬山東萊陽縣,原本市場繁盛,“南船北馬,凡平掖棲招之土產,江浙閩廣之舶品,胥以此為集散所”。自海口淤塞,商場移往金家口后,“猶號稱為萊陽碼頭。當煙臺未興,土產若油餅、豬、鹽……南方棉紙、竹木、蔗糖之類,山西之鐵鍋,周村之銅貨,博山、淄川之煤炭、瓷器,于焉轉輸”[9]。索鎮屬山東桓臺縣,在青島未開港時,“外來貨多由煙臺以海輪運至羊角溝,復換裝河船,經小清河烏河而來索鎮。然后分銷遠近。該時商業之盛,數倍今日”[10]

本書所謂的工礦業型集鎮,是指手工業或近代工礦業在產業結構中地位突出,商業處于次要地位的集鎮,其范圍包括從氏等人所稱的手工業型市鎮和因煤炭資源開發、鐵路運輸發展而興的近代工礦業型集鎮。鐵路開通前,此類集鎮中以生產、集散土布為主要職能的青塔鎮、莘橋鎮、大莊鎮“早在19世紀末,就因布線交易發達而聞名。光緒后期,當高陽織布區尚處在起步階段時。高陽縣城連同這三個集鎮,基本上都是作為本地區小范圍內的土布交易中心,彼此保持著獨立從事經營的地位”[11]。饒陽縣尹村宣統年間產品除本地銷售外,“北京、天津、北口、熱河、張家口等地均有發售處。惟張家口銷路最暢,是以發售地的布匹,多轉銷俄境的緣故”[12]。周村鎮絲織業“清末至民國十六七年期間最興盛”[13]。柳疃鎮“以繭綢著稱,大概是在晚清時候。當柳疃附近20余華里內諸村莊的繭綢業有了較大發展時,其產品便都在柳疃集散。柳疃繭綢大宗遠銷國際市場,則是清同治年間煙臺開港對外輸出渠道打通以后的事情”[14]。此外,以草帽辮業著稱的掖縣沙河鎮,以榨油業著稱的索鎮,以及以陶瓷業著稱的磁縣彭城鎮等,在清末時期也已成為華北重要集鎮。

除上述集鎮外,山西長治縣蔭城鎮、直隸房山縣灰廠鎮,元氏縣宋曹鎮,山東壽光縣侯鎮、上口鎮,章丘[15]縣辛家寨鎮等也以集散各種手工業品而聞名。蔭城鎮在乾隆嘉慶年間已成為山西南部重要的鐵貨業中心,出品暢銷全國,每年交易可達銀1000余萬兩,光緒末年時雖已呈衰退之勢,但仍有鐵行30余家,“制造鐵器之爐三百余家”。每年產鐵約6000噸。[16]灰廠鎮在清同治光緒以前為京師建筑取灰之地,“故商業亦繁”。[17]宋曹鎮清末時所產燒鍋已能銷往趙州等地,“本地無燒鍋,率以元氏縣宋曹村酒為上”[18]。侯鎮在嘉慶年間已享有“魚鹽之利”,光緒末年鹽商麇集時,侯鎮“鹺署之旁,人喧馬騰,徹夜不休,抬鹽筑包諸工,動數千人,附近貧民仰給糊口,鹽之利益大矣哉!”[19]上口鎮為壽光所產梭布集散中心,“壽光男耕女織,故梭布出焉。昌邑、掖縣巨商在上口鎮收買,陸運至京師,每歲約銷八萬匹”[20]。辛家寨鎮清末時出產的“綿線布”、洋線布等遠銷北京及臨近各縣,“闊布向稱貢品,近也奉文停辦,尚有綿線布、洋線布二種,以辛家寨所織為最,銷京莊及近邑”[21]

本書所謂的工商業型集鎮,是指商業在產業結構中地位突出,工礦業和手工業處于從屬地位的集鎮,在范圍上涵蓋從氏等人所稱的工商并茂的都市型市鎮和商業貿易型市鎮兩類。在工商并茂的都市型市鎮中,周家口、周村、辛集三鎮在晚清時期均已成為巨鎮。尤其是周村和周家口已被許檀教授列為中等商業城鎮。據其研究,道光十八年,周家口山陜商人中有名號可考者就有坐賈164家,行商320家,合計484家。如果加上抽厘不足3兩的眾多小商號,數量當超過1000家。再加上安徽、江西、湖廣、福建以及河南本省商人,估計在清代中葉鼎盛時期,周家口全鎮商人商號數量可達1500—2000家,至少超過千家,其人口至少可達四五萬人。[22]這樣的工商業規模和人口數量使周家口成為名副其實的都市型集鎮,“周圍十余里,三面夾河,舟車輻輳,煙火萬家……豫省一大都會也”[23]。周村在乾隆年間已是一個相當繁榮的工商業大鎮,“煙火鱗次,泉貝充軔,居人名為旱馬頭。馬頭者,商賈往來停泊之所,若漢口、佛山、景德、朱仙鎮之屬。以其不通水路,無巨艦飛帆破浪翻風之概,故別之曰旱馬頭云”[24]。從清代中葉開始,周村逐漸成為山東中部的棉布、絲綢加工集散中心。其中棉布主要為附近各縣所產大布、小布、線帶等,有經營布業的商號數十家;生絲、絲綢、繭綢等來自山東省中部地區,有絲店、絲局、綢貨店等數十家。與此同時,周村自身的絲織業和銅器制造業等行業也逐漸發展。如絲織戶在清末時已達5000余戶,年產絲綢、麻葛百余萬匹;銅器作坊主要分布于祠堂街、盛武街一帶,大者八九人,小者三四人,多系前店后場。[25]民國時期的調查也印證了清末時周村工商業的繁榮,“數百年來,工以商興,商以工盛,工商日趨發達,市面遂愈顯繁榮。在膠濟津浦兩路未通車時,西至省垣,東至煙臺,俱屬通衢,交通較他處為便。貨物由此聚散,光緒三十年左右,工商業盛極一時,前謂駕乎省垣之上,即此時也”[26]。另據民國初年調查,周村鎮有人口25000余人,多數經營商業,[27]表明其已躋身工商并茂的都市型集鎮。

辛集鎮位于束鹿縣城西北18里,清朝乾隆年間已是商賈云集的大鎮,“綿亙五六里,貨廣人稠,坐賈行商往來如織,雖居偏壤,不減通都云”[28]。到光緒年間,辛集“素號商埠,毛皮二行,南北互易,遠至數千里。羊皮由保定、正定、河間、順德及泊頭、周家口等處陸路輸入,每年計粗、細二色約三十萬張,本境制成皮襖、皮褥等貨,由陸路運至天津出售。羊毛由歸化城、西泊頭、張家口及五臺、順德等處陸路輸入,每年均計約有四、五十萬斤,本境制成織絨、氈毯、帽頭等貨,由陸路遠至天津、湖廣等處出售。騾馬雜皮本境制為黑綠皮臉,每年均計約須二十萬張,買由趙冀州大名府等處,賣在山東、歸化城、天津、廣東等處,皆由陸路轉運。此本境制造之熟貨可以言商務者。牛皮以鄰近出者為上品,由大名府、廣平府路來者次之,本境熬膠割條,所需無幾。大宗皆由陸路輸出東三省銷售,平均計之,每年十余萬張”[29]

在從翰香等人看來,商業貿易型集鎮“可以說是近代中國各地鄉村集鎮中最常見的一種形式,也是最典型、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種形式”[30]。此類集鎮又可依據其集散的主要商品種類劃分為棉花集散中心、絲繭集散中心、糧食集散中心、花生集散中心、木耳集散中心等。其中,棉花集散中心有直隸束鹿縣舊城鎮、永年縣臨洺關、邯鄲縣蘇曹鎮,河南省正陽縣陡溝鎮等。舊城鎮在清朝光緒年間已是棉花萃聚之區,“每年銷售不下二百萬斤,皆由陸路運至深州等地,作農人制衣之用”[31]。臨洺關和蘇曹二鎮清末以前已是廣平府境內著名的棉花集散市場,“永年之臨洺關、邯鄲之蘇曹二鎮,花店尤多,山西、山東二省商販來此購運,近亦漸稀”[32]。陡溝鎮“舊時布花市業,最稱興盛”[33]。絲繭集散中心以山東牟平縣崖子集較為有名。該鎮“在六區內,距縣一百五里。六區地面遼闊,山陵起伏,崖子突現平原,實為商務薈萃之沖;往年絲繭盛行,崖子繭市,為全縣及鄰縣之冠”[34]。糧食集散中心以山東東平州安山鎮等較為出名。該鎮在漕糧河運盛行時期曾是靳口至戴廟段來往商船的匯集地。“自靳口入境至戴廟出境,中間相距六十里,往來商船,概以安山鎮為中樞總匯之區。當時,安山一鎮,糧行營業至數十家之多,航業之盛,大可想見。”[35]花生集散中心以直隸省清河縣油坊(房)鎮較為有名,“是一個大碼頭,以落花生的大市場著稱,市面較為繁盛”[36]。木耳集散中心以河南省嵩縣合峪鎮較有名。乾隆年間,嵩縣縣境“木耳合峪者佳,商賈聚集,市亦漸興矣”[37]

費孝通在研究小城鎮時,十分重視層級分析。他一方面認為小城鎮作用范圍的大小能夠反映出一個有系統的、高低不同的層次,另一方面指出:“城鎮層次的劃分,過去大多以人口數量的多少為標準。然而,小城鎮商業作用的層次分析,單以人口為指標是不夠的。因為人口大體上相同的城鎮在商品流通環節中所處的地位卻可以不同。在目前我國商品流通的過程中行政的因素特別重要,許多不同等級的行政性的商業機構決定了商品流通的環節。所以,我認為不妨首先從城鎮的行政地位入手來觀察商品流通的過程。”[38]美國學者施堅雅關于集鎮層級的探討是從市場體系的角度進行的。施氏將城市和市場分為全國性大城市、區域性大城市、區域性城市、中等城市、地方級城市、中心集鎮、中等集鎮、一般性集鎮8個等級。在施氏提出的8個市場層級中,“集鎮”作為專有名詞,“限于代表經濟中心等級體系中層次毗連的三種中心地,其中每一種中心地都相當于一種市場”。“基層集鎮”是指設有基層市場的居民點(但并不同時也設有較高層次市場),“中間集鎮”是指中間市場所在的居民點(但并不同時設有一個高一級市場所在的居民點),“中心集鎮”是指中心市場所在的居民點(但并不同時設有一個高一級市場所在的居民點)。[39]雖然施堅雅模式“在理論上并無不妥”,但在進行實證分析時,“等級劃分過細實際上很難操作”,特別是在對較大的區域做宏觀分析時尤為困難。[40]因此中國歷史學者在具體研究中并未照搬施堅雅的分層模式,而是從各自的研究對象出發,將其劃分為3—5個層次,[41]集鎮市場往往也被視為一個組成部分。如在許檀教授所劃分的三大層級中,[42]中等商業城鎮和農村集市兩個層級均有集鎮在內。

下文將在此基礎上,從集鎮在市場層級中的定位、集鎮商號和鋪戶數量、集鎮駐官級別三個方面考察清末以前華北集鎮的層級。

就集鎮在市場層級中的定位而言,由于許檀教授的做法更具操作性,因此下文參照其做法,將華北集鎮劃分為具有中轉市場職能的集鎮和具有基層市場職能的集鎮兩個層級。許氏重點考察的周家口、朱仙鎮、賒旗鎮、北舞渡、荊子關、清化鎮、周村,以及直隸南皮泊頭鎮、山東壽光羊角溝、河南浚縣道口鎮等,應屬于具有中轉市場職能的集鎮。周家口輸出品以陳州、開封一帶所產的農副產品為主,輸入品以江南所產綢布、雜貨為主;腹地范圍主要有淮寧、西華、商水、沈丘、項城、扶溝、太康、祥符、尉氏、通許、鄭州、中牟、上蔡、西平、臨潁、郾城、襄城、葉縣、舞陽等20余個州縣。[43]朱仙鎮流通的大宗商品中,雜貨主要有南方所產的綢緞、布匹、糖、紙張、茶葉、瓷器以及本地出產的粉皮等農副產品;糧食中的大米估計由南方輸入,由周家口轉賈魯河北上;煙草估計由山西輸入。[44]賒旗鎮既是河南中西部及山陜地區與南方數省商品流通的重要中轉地,又是晉商對俄茶葉貿易的重要轉運通道。[45]北舞渡作為周家口與賒旗兩大商鎮之間的水陸過載碼頭,商貨往來范圍可及秦晉吳楚乃至湘粵等數省。[46]荊子關作為鄂豫陜三省間物資交流的重要通道,輸出品主要以陜南山區和本地所產山貨和從湖廣輸入的糧食、布匹、雜貨為大宗,其中很大部分再經龍駒寨轉運西安、甘肅。[47]清化鎮作為豫晉二省間的商貨轉運樞紐,由山西南下的商品中以鐵貨最多,主要銷往河南各府以及山東、直隸,兼及江南、湖北;從清化北運的商品以南方雜貨為主;糧食、藥材、花炮、竹器是清化本地輸出的重要商品。[48]周村從南方輸入的商品主要有綢緞、雜貨,在本地集散的商品則有棉布、生絲、絲綢、繭綢等。[49]泊頭借助運河“南通江湖,北達京津,川產廣產之運輸,海貨洋貨之興販,東西兩岸殷實商號不下千余家”[50]。羊角溝“每年出口之貨以豆麥為大宗,由本境陸運至者十之一,由小清河水運至者十之九。……次則葦席、煤炭、黑瓷、紅土各物。葦席產本境及樂安博興兩縣,由陸運至。煤炭、黑瓷、紅土產博山顏神鎮,自索鎮由水運至,亦俟海船販往龍口、煙臺各口岸銷行……入口之貨由煙臺水運至者有布匹、火油、火柴、糖、鐵、紙張、海木各物。在本境陸路銷行,每年約值五萬元;在樂安、博興、高苑銷行,每年約值八萬元;由小清河販往歷城、章邱等縣銷行,每年約值千萬元”[51]。道口鎮“西臨衛河,舊日帆船如織,大船多停泊于此。長蘆鹽至此,或由小舟運往西南諸縣,或由馬車運至陳橋驛,轉輸黃河以南;小麥雜糧之運往京、津者亦由此集散。水陸交通,商務甚盛”[52]

清末以前,華北直隸、山東、河南等省集鎮中,僅有少數大鎮具有中轉市場職能,大多數集鎮與普通集市僅具有基層市場的職能。晚清咸豐年間,直隸省平山縣洪(子)店、郭蘇、回舍、南店、白砂、田營、下口等集鎮“商之大者曰鹽曰典,其余如菽粟布縷之屬,只隨時貿易,以謀朝夕,亦無甚奇貨之萃于市,惟在上者使四民之不失其業可矣”[53]。光緒年間,樂亭縣胡家坨、湯家河、新寨、馬頭營等“城堡集市皆有定期,遇期遠近畢聚,日夕而散,所易不過布、粟、魚、鹽之屬,無他異物,而市布、粟者尤眾。粟則來自關外,以資一縣之用”[54]。此外,在三省300個集鎮中,[55]齊東縣張虎鎮等7個集鎮“均為村民交易之處”,濟陽縣仁風鎮等4個集鎮“并為村民交易之所”,新野沙堰鎮、漂河鎮“均為鄉人交易之所”,均應為具有基層市場職能的集鎮。齊東縣長福鎮“距城三十里,因城遷移,附近商民于光緒二十四年接堤筑臺,以立市廛,商賈群萃,貿易隆盛,遂成邑之巨鎮”[56]。河南省嵩縣汝河鎮“向無市,鹽米農器易于縣,往返三四日,妨農功,(乾隆)三十年秋始為立集,民便之”[57],也應是僅具有基層市場職能的集鎮。

由于店鋪也是集鎮交易活動的主要機關,因此集鎮商號和鋪戶數量應能從一個方面體現出集鎮的層級。在周家口、朱仙鎮、賒旗鎮、北舞渡、荊子關、清化鎮、周村等7個具有中轉市場職能的集鎮中,周家口鼎盛時期估計有商號1500—2000家,朱仙鎮商人商號數超過1000家,賒旗鎮有行商、坐賈1000余家,北舞渡行商、坐賈估計可達400—500家,荊子關行商、坐賈至少超過1000家,周村鎮商人商號當有八九百家乃至千家。[58]而下文將要涉及的直隸定州、武清,以及河南南陽3縣26個集鎮中,鋪戶超過100家者僅有賒旗和河西務2處,超過50家者僅清風店和明月店2處。其余22處集鎮或無鋪戶,或鋪戶數不足20家。[59]由此可知,在一般情況下,鋪戶數在百家以上者一般屬于具有中轉市場職能的集鎮,不足百家者多為具有基層市場職能的集鎮。

費孝通在考察小城鎮時,曾將行政地位視為重要因素。鄧亦兵在定義清代市鎮時也將是否有派駐市鎮的機構和官員作為區分大市鎮和中、小市鎮的重要條件。張海英在談到明清江南市鎮的行政管理時曾指出:“由于市鎮本身日益重要的經濟地位,官方不能漠視其管理上的困境。于是政府不得不打破原有的‘府—縣—鎮—鄉、都、圖’的傳統行政層級模式,在一些比較大的市鎮直接設立府、縣級別的官員予以管理。”[60]由此可見,清末以前的集鎮在行政層級上已有分化。在同一時期的華北,駐扎在集鎮的官員主要包括府的同知、通判,直隸州的州同、州判,縣的縣丞、主簿、巡檢、驛丞等。其中,府同知為正五品官,通判為正六品官,州同為從六品官,州判為從七品官,由于品級較高,同知、通判、州同、州判等官僅駐少數規模較大、地位較為重要的集鎮。縣丞為正八品官,主簿為正九品官,主要駐在各縣重要集鎮。[61]

綜合以上三個方面的考察可知,具有中轉市場職能的集鎮,商號和鋪戶較多,駐官級別比較高;具有基層市場職能的集鎮商號或鋪戶數量較少,駐官級別也比較低。這表明,清末以前華北集鎮已具有一定的層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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