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鏡與燈:新疆大學中國語言文學教學論集
- 孫良同 鄒贊 安凌主編
- 5697字
- 2025-04-03 18:16:21
搭建文化交流之橋,探尋文化創新之路
——以《比較文學概論》為中心
鄒贊[1]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當代中國哲學社會科學區別于其他哲學社會科學的根本標志,必須旗幟鮮明加以堅持。”[2]在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方面,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了學科體系和教材體系建設的重要性,“要抓好教材體系建設,形成適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要求、立足國際學術前沿、門類齊全的哲學社會科學教材體系”[3]。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意識形態工作,旗幟鮮明要求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思維方法和科學精神貫徹到教育教學全過程當中。為了全面落實黨中央治國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戰略,確保教材建設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積極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宣部、教育部決定啟動“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點教材”計劃,由高等教育出版社負責出版發行。目前,新疆大學人文學院已經嚴格按照教育部相關要求,全面推廣使用“馬工程”教材,定期選送主講教師參加專題培訓班,切實優化教材使用效果。
筆者自2012年起為新疆大學中文系各專業開設《比較文學》課程,該課程系中國語言文學所轄各專業的核心課,共32學時,計2學分,采用的教材為陳惇、孫景堯、謝天振主編的《比較文學》(第二版、第三版)(分別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2014年出版)。該教材盡管內容豐富、視野前沿,但由于存在章目雜多,部分內容系學術論文摘編等原因,本科生接受起來有較大難度。因此筆者在授課過程中輔以樂黛云教授撰寫的《比較文學簡明教程》作為參考教材,該書列舉的鮮活案例有效彌補了《比較文學》過于抽象和倚重理論的不足。從2016年開始,筆者積極響應教育部號召,開始采用“馬工程”教材《比較文學概論》,同時為漢語言文學和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學專業的本科生講授該課程,現結合教學實踐經驗,談談對這部教材的幾點認識。
首先,“馬工程”重點教材《比較文學概論》(以下簡稱《比較文學概論》)強化指導思想和宗旨意識,開宗明義地指出:“本書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以比較文學及其理論的百年發展為基礎,以比較文學學科理論的創新為特色,從而使繼承與創新相結合。”[4]該教材的馬克思主義特色具體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凸顯馬克思主義方法論的指導意義,用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視角去提煉問題意識,將文學放置到上層建筑的整體框架當中,聚焦其與經濟基礎之間的關聯互動,以文本為依托,考量、發掘“藝術生產與物質生產”之間的動態關聯。二是注重發掘馬克思恩格斯宏偉理論大廈本身所蘊含的“世界文學”和“比較文學”思想。以往的比較文學教材在介紹“世界文學”概念時,往往津津樂道于歌德對“世界文學”構想的首創權,“馬工程”重點教材《比較文學概論》則重點評述了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提出的“世界文學”思想:“馬克思和恩格斯在這里不僅分析了世界文學產生的歷史必然性,而且明確地指出這種‘世界文學’所具有的多民族性和地方性,蘊含著豐富的比較文學思想。”[5]不僅從觀念史的意義上精準描繪出馬克思恩格斯對于“世界文學”構想的創造性貢獻,而且發掘出這種構想所攜帶的比較文學意味,前瞻性地將“世界文學”和“比較文學”結合起來討論。三是從馬克思恩格斯對弱勢民族文學和文化的重視、對世界各民族文學一律平等的重要論述中獲得啟發,認為馬克思恩格斯對歐洲中心主義的批判與比較文學的學科史發展實際上完全吻合,倡導比較文學必須突破歐洲中心主義的禁錮,自覺將亞非拉等第三世界文學從被遮蔽的、失語的敘述狀態中拯救出來,從純粹關注西方文明內部的“家宴”轉向東西方文明之間的對話交流。正是基于這種認知,《比較文學概論》設立專門章節討論“跨文明研究”,嘗試在批判“文明沖突論”的前提下重估跨文明對話的可能性,倡導一種多元文明觀視野下的“跨文明比較文學”,以之取代此前學界達成共識的“跨文化研究”,期望為比較文學中國學派贏得更大程度的國際認可度發揮作用。
其次,《比較文學概論》教材編撰思路有意識擺脫本質主義的線性敘述模式,“避免機械地將比較文學學科看作一個靜態的線性發展過程,而是遵循辯證唯物主義思想,將其視為‘漣漪’式的動態發展過程與螺旋式的上升過程”[6]。以往的比較文學教材大多沿襲比較文學從法國學派到美國學派再到中國學派的編排思路,這種處理方式帶有明顯的進化論思想痕跡,并且容易給人造成幾個學派之間截然割裂的錯覺。“馬工程”教材《比較文學概論》令人信服地更正了那種將法國學派等同于“影響研究”、美國學派等同于“平行研究”的簡單認識,細致發掘出各個學派內部存在的觀點上的復雜性和差異性。所謂“法國學派”“美國學派”之類命名,雖然有助于提升入門者對于比較文學學科的整體認知,但其本身卻忽略甚至有意遮蔽了內在的多元特質。比方說學界在批評“法國學派”時,一般會列呈兩點重大缺陷:一是偏離了以審美為特征的文學性,淪為文獻資料的實證考辨,致使比較文學蛻變為文化史甚至文獻整理研究,名不副實;二是法國學者與生俱來攜帶文化優勢心理,聚焦于本國文學對他國文學的影響,形成一種“放送-影響”的單邊主義模式,民族沙文主義的印記清晰可循。這種指責如果放在梵·第根、卡雷和基亞那里,可以說并不為過,但與此同時我們絕不應當忽略巴爾登斯伯格(Fernand Baldensperger)與西門·熱納(Simon Jenue),前者率先采用基于科學事實的考證方法研究外國文學對法國文學產生的影響,代表作《歌德在法國》《巴爾扎克所受的外來影響》顯然是對“放送-影響”模式的逆向改寫;后者則不僅在文化史料之外考慮到美學因素,還前瞻性地將關注視野投向亞洲和非洲,表現出一種嘗試超越“法國中心主義”和“歐洲中心主義”的努力。[7]基于此,《比較文學概論》倡導并實踐“復雜性思維”,將既往同類教材必設的“影響研究”一章改為“國際文學關系與相互影響”,“首先是強調影響的國際關系,其次是強調了影響研究的相互性和多向性、對話性和變異性特征,這樣既肯定了法國學派的實證性國際文學關系影響研究,又打破了以往教材的單一的實證性影響研究,論證了文學影響中的科學性與審美性、實證性與非實證性”[8]。
一般的比較文學教材編撰模式,講完“比較文學是什么”“如何開展跨文化比較”“比較文學的學科史”等基本理論問題之后,會沿著兩大板塊展開具體論述,一個是“文學范疇以內的比較文學”,另一個是“文學的跨學科研究”。《比較文學概論》在結構體系上體現創新思維,突破了以往教材“影響研究”“平行研究”“跨學科研究”三分法,共分為十章,具體包括:緒論,介紹學習比較文學的意義;第一章,比較文學總論,簡介比較文學的定義、歷史與方法;第二章,國際文學關系與相互影響;第三章,比較文學與翻譯研究;第四章,形象學、接受學與變異學;第五章,文學的類型研究;第六章,比較詩學;第七章,文學的跨學科研究;第八章,總體文學;第九章,跨文明比較文學;第十章,比較文學前景展望:世界文學時代的到來。[9]在涉及具體的模塊時,注意到“主題學”“形象學”“比較詩學”“文類學”在更大意義上屬于“文學內部的跨文化研究”,科學處理了“主題學”“形象學”等在研究方法上既涉及影響研究也涉及平行研究的存在狀況,顯現出了高度自覺的辯證思維。
再次,該教材積極響應國家政策導向,自覺呼應中國在國際地緣政治位置大幅度提升的時代語境,彰顯中華文化的主體位置和文化自信,發揮比較文學學者的跨學科優勢,堅持講好中國故事,打造中國特色的跨文化研究話語體系。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實現中國夢必須走中國道路、弘揚中國精神、凝聚中國力量。”[10]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文化交流與文化創新必須立足本國實際,任何時候都要堅持中華文化的主體性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但同時也要開眼看世界,“堅持和弘揚中國精神,并不排斥學習借鑒世界優秀文化成果。我們社會主義文藝要繁榮發展起來,必須認真學習借鑒世界各國人民創造的優秀文藝”[11]。《比較文學概論》牢固立足中國文學和中華文化的根基,從本土文化發展現狀中提煉問題意識,自覺警惕“強制闡釋”可能導致的文化霸權和單邊思維模式,提高政治站位,清醒地認識到:“無論是‘拿來主義’,還是‘送出去主義’,其實都是中外文化交流問題。這個問題處理得好不好,不但影響我們的文學學習與文學研究,還直接關系中華文化發展的興衰,甚至直接關系著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和命運!”[12]為了突破西方學術話語的霸權地位,打造中國特色的跨文化研究話語體系,該教材鮮明提出“跨文明比較文學”和“變異學”的理論與方法。以“變異學”而論,盡管其本身的獨創性與科學性尚有待進一步討論,但是這種勇于提煉具有中國特色學術話語的努力確實值得贊賞。該教材將“變異學”與“形象學”“接受學”并置,設立專節詳細介紹,既涉及“變異學”的基本原理和理論核心,也分專題討論了“跨國變異研究”“跨語際變異研究”“跨文化變異研究”“文學的他國化研究”四種表現形態。作為本教材的創新亮點之一,“變異學”一方面契合后現代主義、解構主義強調差異性的理論語境,另一方面正面應答了當今世界異質文明之間交流與對話的現實情境。變異現象在人類文化交流史上比比皆是,比如賽義德提出的“理論旅行”概念就注意到理論話語會隨著時空變動而產生變異,但是法國學派和美國學派都沒有將這一現象上升到本體論和認識論高度。該教材敏銳發掘歐美比較文學理論在論及“可比性”時,重視“同源性和類同性”卻忽視了“異質性”,因此主張打破“求同思維”,著重發掘“異質性”作為可比性一大前提的合法化,“變異學主張在這種類同性的基礎之上,再進一步分析研究對象之間的異質性,闡釋其中發生的變異及探索其深層文化機制”[13]。“變異學”從文學的跨國旅行、文本的跨語際實踐、文學的跨文化對話等多個場域發揮重要作用,尤其對于我們思考中國文化對外傳播,思考在全球化語境下如何拆解和改寫西方大眾傳媒對于中國形象的誤讀均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比較文學變異學有利于促進異質文明的相互對話,建構‘和而不同’的世界,實現不同文明之間的溝通與融合”[14]。
最后,《比較文學概論》融學界前沿論爭于教材當中,以辯證唯物主義態度對待此消彼長的比較文學危機論,聯系社會文化語境,對斯皮瓦克、巴斯奈特等人提出的駭人聽聞的比較文學死亡論展開有理有據的闡釋和批駁。該教材還特別關注“世界文學”觀念的變遷,點睛式介紹了大衛·丹穆羅什等人對“世界文學”觀念的創新性闡釋。此外,教材聚焦“文化研究”對比較文學的影響,對全球化背景下比較文學學科的發展走向提出真知灼見。
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告訴我們要以全面、發展、辯證的眼光看待問題,“馬工程”重點教材《比較文學概論》是一次成功的嘗試,但也還存在可以繼續優化的空間。一是建議在“緒論”部分增加“‘一帶一路’倡議與跨文化交流”,將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一帶一路”倡議及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思想貫穿到課堂教學中,幫助學生正確、深入認識到新形勢下學習比較文學的重要價值。二是部分章節疑似論文摘編,對本科生而言顯得過于抽象,修訂時可以考慮增加鮮活的案例,在簡潔明了闡釋基本原理和方法論的基礎上,加大案例分析的比重,尤其是應當補充一些容易與當下社會文化產生共振的經典個案。三是應當增加“海外漢學”等重要分支學科的專題介紹,隨著國家層面越來越重視文化輸出和軟實力建設,海外漢學的重要性愈益凸顯,一大批具有分量的研究成果應運而生,這種興盛與海外漢學在比較文學教材中所占據的位置極不相稱,“這些成果至今還沒有很好地轉化為高質量的教材內容,甚至沒有給予這一‘分支’學科應有的地位,在成績斐然海外漢學研究面前,我們的比較文學教材更新顯得有些滯后,在學科規范上顯示出研究目標的‘空位’和不連續性”[15]。
教育部“馬工程”重點教材是一項自上而下的全國性教材建設工程,充分體現了國家意志,集中反映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國化取得的最新理論成果,“教材是政治性、思想性與學術性的統一體,直接關系到形成科學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和培養人、造就人的問題”[16]。如今,“馬工程”重點教材系列通過教育部推介、高等教育出版社定期培訓、試點單位實踐檢驗等環節,呈現出令人欣慰的使用效果,部分教材甚至已經翻譯成外文,開啟了環球旅行。[17]筆者以為,只要堅持學原著讀原文悟原理,真正掌握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內在精髓,就一定能夠吃透“馬工程”教材《比較文學概論》的基本精神,并且借助于靈活多樣的課堂教學,將教材中的思想精粹升華為指導實際行動的精神指南,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貢獻力量!
[1]鄒贊,北京大學比較文學博士,新疆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主要從事比較文學與文化研究。
[2]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6年5月19日,第2版。
[3]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6年5月19日,第2版。
[4]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第11頁。
[5]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12頁。
[6]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14頁。
[7]陳惇、孫景堯、謝天振主編的《比較文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對此有較為詳細的闡述。
[8]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15頁。
[9]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14頁。
[10]《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文章選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第198頁。
[11]《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文章選編》,第201頁。
[12]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2頁。
[13]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169頁。
[14]曹順慶主編《比較文學概論》,第161頁。
[15]尹建民:《海外漢學研究的學科定位與比較文學教材編寫》,《濰坊學院學報》2017年第3期,第87頁。
[16]張春海:《貼近實際緊扣實踐講清道理——“馬工程”教材建設穩步推進》,《中國社會科學報》2016年3月21日,第1版。
[17]2016年8月30日,“《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俄文版首發式”在京舉行。該書是我國第一部輸出外文版權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重點教材,生動體現了“中國視角、國際表達”,提高了我國學者在國際學術領域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參見張勝《“馬工程”教材首次輸出外文版權——〈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俄文版首發式舉行》,《光明日報》2016年9月1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