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鄂望著這個仙風道骨的老先生，瞬間想起了一句詩。

“練得身形似鶴形！”

他剛把這句詩念了出來，那個老先生就十分驚喜地說：“千株樹下兩函經！人都說英國公次子粗鄙不文，現在一看流言果然是有誤啊！”

李鄂心情有些復雜地說：“晚輩倒是僅僅是偶然讀到過這首詩而已。”

“張公子太客氣了，國公爺現在身體可好啊？”

“好！很好！前些天訓斥我的時候，還中氣十足的呢！”

李鄂笑著歡迎這位老先生坐下。

“那可就太好了，國公爺他是國之柱石，現在正是主少國疑的時候啊！”

“哈！哈！”

李鄂心里感慨這老先生是真信了他是英國公之子，他要是真了解自己沒有意外，過陣子就要尚主了，肯定不會跟他說這樣的話來。

“還未請教老先生是？”

“老夫林格，是現任徐州府。”

李鄂連忙望向袁彬，袁彬走上前說：“林知府與國公爺是舊識，他聽說公子您路過徐州，無論如何要來迎您一您！”

“是啊！老先生這番勞苦，晚輩定銘記于心。只是晚輩這一行，還是要隱蔽一些，所以不能隨老先生宴飲一二，還請老先生您見諒則個。”

“那是自然。不然，老夫何必換這一身道袍來啊！”

李鄂之后又與這位知府大人寒暄了幾句，林知府便主動提議離開了。

李鄂送了一會，目送這位林知府離開后，心中再一次升起了一絲憂慮。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李鄂在徐州碼頭下游找了一間客店住了下來，等了兩三天終于等到了其他人馬。

接下來的行動，就是走官道快速趕赴揚州。

當然，李鄂一行對外的說法，還是英國公之子張恩南下辦事，在一群家丁的護送下走一下官方的驛站系統，這在這個時代屬于是沒誰會覺得有問題的事。

……

而在這時，陳善恭與于謙等人已經趕到了杭州的府城。

他的身后，自然跟著黃守等人。

也因為是這個，他們這些人暫時被阻攔在了城墻的外邊。

此時此刻時間已經快到了正午，陳進代表于謙進入府城城墻，已經是有了一段的時間了。

陳善恭注意到，他們這些官面上的人還好一些，黃守也還可以，他仍然是在讀著那本讀了二十多遍的《西游記》劇本。

可是其他的賊人，表現得就難說有多么像話了。

他們現在也不過是為了黃守這個大當家能有點面子，在他們這些人后方，成一個大體上整齊的隊列坐著。

這個表現以陳善恭的認知，跟浙江普通軍戶出身，訓練極少的軍夫在軍營里的狀態，已經沒有根本上的區別了。

他想到這，有些擔心起了這些人會胡作非為。

“善恭，你在想什么呢？”

于謙的聲音把陳善恭拉回了現實。

陳善恭想了想說：“我在想，一會可以給黃守兄找什么其他的劇本看看，那楊景賢的《西游記》他看了很多遍了，他就是沒看膩歪，我也看他看得有些膩了。”

“那太好了！”

黃守一聽陳善恭這么說，立刻從陳善恭與于謙的后邊沖了過來。

他走到陳善恭身后一米左右繼續說：“我這個人之前不認識字，沒讀過什么書，陳小哥，你可要好好給找找劇本。”

“好說！我回頭再給你找些話本小說。”

這個時代，拋開李鄂的那些小說不論，已經有了不少話本小說了。

“人出來了！”

葉宗留的話，打斷了陳善恭與葉宗留。

遠處，陳進走在前邊，引著一身官服的薛知府，還有其他一些官員一起迎了出來。

陳善恭望著這些官員，心里的厭惡感像烈火一樣涌了出來。

他知道那些人里邊，不是所有人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可是，他們那些人無疑也是江南現狀的幫兇。

“于巡撫，當真是不一般啊！”

薛知府迎了上來，于謙也上去與薛知府寒暄。

陳善恭別過頭，望向身后的景色，也沒有去仔細聽于謙與薛知府的寒暄。

他從小被葉宗留帶大，對府衙里的事情還是很熟悉的，他一直都不喜歡這種不咸不淡的寒暄。

陳善恭等了好一會，薛知府才把于謙拉到了一邊說話。

他不用問都知道，那兩個人談的事情一定與對黃守的處置有關。

畢竟，黃守他們也不過是二百人的山賊。

說大規模也不算大，朝廷的人之前不討伐他們主要是因為不太能犯得上，地方上也不愿意讓外地兵來本地討賊。

現在于謙一招撫，他當好人沒問題，但是地方上未必愿意給出足夠的待遇，可是又怕再次逼反了黃守那些人。

這就是需要勾兌的地方了。

陳善恭認為別說是于謙于大人了，就是換了雜劇里的包公，或者他之前接觸了幾次的李鄂，該勾兌也得進行勾兌。

“善恭，你帶黃賢弟過來！”

于謙的話，把陳善恭拉回了現實中。

“黃兄，快走！”

“好嘞！”

陳善恭的話音剛落，黃守開始一邊走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儀表。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黃守整理儀表還是有些晚了。

以至于，陳善恭把黃守領到于謙與薛知府之間的時候，陳善恭行禮后，后退了幾步仔細觀察黃守，都感覺黃守的模樣有些滑稽。

“黃守，你可知罪？”

這是薛知府對黃守說出的第一句話。

“黃守知罪！”

黃守就像他的小弟在給他爭面子一樣，他也立刻跪倒扣頭，給于謙爭面子。他還不是扣了一個頭，而是扣了三個頭，最后一個頭扣在地上都沒有抬起來。

他的這個狀態，無論是陳善恭，還是于謙、薛知府這樣的人，都可以一腳就把他踹倒不說，這三人立刻取武器打他，他也是沒法做出靠譜的動作保護自己的。

黃守這時說：“知罪！我看你是知道你快要死了吧？”

黃守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在陳善恭聽來卻是重逾千斤。

他沒有想到，黃守會在這個時候，被薛知府這樣說。

這不對啊！

薛知府在這時候，干出了一件讓陳善恭覺得大跌眼鏡的事。

薛知府一腳把黃守踹倒了。

“你這狗賊，還敢來杭州嗎！”

他的這個樣子，讓在場絕大多數的人都有些恍惚。

陳善恭在這時，注意到于謙的表情與正常的情況完全相同。

這也就意味著，事情不是明面上這個樣。

陳善恭瞬間，想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當然，他的手也在這時，按上了自己一直都帶在腰間的短棍。

一旦他錯了，他會帶上黃守逃命。

他希望自己沒有想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