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淮水怒濤拍吳船,黑云壓城雨如鞭。
貪吏奪糧吮民血,俠士仗劍裂賊肩。
義聚流民驅虎豹,名震江湖號青衫。
驚雷未息瘟神至,鐘離城內起寒煙!
上回書說到,柴延昭、李重卿(柳七)隨王峻水軍船隊南下淮河,遭遇罕見暴雨,淮水暴漲,災情慘重。更目睹后漢淮南轉運司官吏,借機強征甚至搶奪災民救命糧,天災未已,人禍橫行!
書接前文。且說風雨如晦,濁浪排空。狹窄河道中,數艘懸掛“淮南轉運”旗號的后漢官船,正蠻橫地堵住去路。兵丁如狼似虎,將幾艘破舊民船上本就不多的糧包麻袋粗暴地拖拽搶奪,拋上官船。災民的哭喊、哀求、咒罵聲,在狂風暴雨中顯得格外凄厲刺耳。
官船船頭,一名身著青色官袍、卻被雨水淋得落湯雞般狼狽的官員,正指著一位死死抱住糧袋不放的老嫗,對身邊如狼似虎的兵丁厲聲呵斥:“刁民!膽敢阻撓官差!給本官打!狠狠地打!這些糧食都是朝廷賑糧,豈容爾等賤民私藏!”
此人正是淮南轉運司主簿趙德全,專司此次“賑災糧”押運分發。然其眼中毫無悲憫,只有貪婪與不耐。
兩名兵丁得令,獰笑著舉起刀鞘,狠狠砸向那瘦骨嶙峋的老嫗!
“住手!”
一聲炸雷般的怒喝,竟蓋過了風雨之聲!一道青色身影如鷂鷹般自王峻的貨船飛掠而至,穩穩落在民船船頭!正是柴延昭!他雖傷未痊愈,但軍旅磨礪的剛毅之氣勃發,目光如電,掃過趙德全與兇惡兵丁,帶著沙場淬煉出的凜冽殺氣!
“爾等身為朝廷命官,不思救災恤民,反行此強盜之舉,強奪災民口糧!天理何在?王法何存?!”柴延昭聲若洪鐘,字字如刀!
趙德全被柴延昭氣勢所懾,心頭一虛,但旋即看到對方衣著普通(為隱蔽未著軍裝),又見己方人多勢眾,膽氣復壯,三角眼一瞪,官腔十足:“大膽!本官奉旨督辦賑務,稽查私糧!你是何人?敢管官家之事?莫非是亂民同黨?給我拿下!”
兵丁聞令,丟開老嫗,持刀挺槍,撲向柴延昭!
柴延昭怒極反笑:“好一個奉旨督辦!今日便替這淮水兩岸的冤魂,討個公道!”他雖未帶蟠龍刀(重傷未愈不便),但沙場拳腳豈是尋常兵丁可比?身形如虎入羊群,拳掌翻飛,招式簡練狠辣,正是軍中搏殺術!只聽“咔嚓”、“哎喲”之聲不絕,撲上來的兵丁紛紛筋斷骨折,慘叫著跌入渾濁的河水!
混亂中,趙德全見勢不妙,悄悄縮向船艙,欲取強弩暗算!
就在此時!
“錚——!”
一聲清越如龍吟的琴音,穿透風雨,驟然響起!并非來自琴匣,而是李重卿(柳七)并指如劍,以內力激發琴弦,發出的一道凝練音波!
趙德全只覺耳膜劇痛,心神一蕩,手中剛摸到的弩機脫手墜地!
一道青影如鬼魅般飄落在他身前!李重卿(柳七)面沉如水,雙眸如寒潭,冷冷注視著趙德全:“趙主簿?私吞賑糧,強征民粟,中飽私囊,構陷良民…樁樁件件,死有余辜!”
趙德全看著眼前這看似文弱、卻氣息冰冷的青衣人,尤其是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他色厲內荏地尖叫:“你…你想干什么?本官是朝廷命官!殺官等同造反!誅九族的大罪!”
“朝廷?”李重卿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譏誚,“若朝廷皆是你這等蠹蟲,這反…造了又如何?至于誅九族…”他聲音陡然轉厲,“爾等貪墨的每一粒糧食,都沾著餓殍的血!今日,便以你之血,祭奠這淮水冤魂!”
話音未落,李重卿背后琴匣微震!青冥劍并未出鞘,但一道凝練至極的青色劍氣,竟自匣中透射而出!快如閃電,疾似奔雷!
“流云十三訣·驚雷式!”
“嗤——!”
一聲輕響!趙德全的咆哮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低頭,只見自己胸前官袍上,一點朱紅迅速洇開、擴大!劍氣已洞穿其心脈!他肥胖的身軀晃了晃,眼中帶著極度的恐懼與不甘,如同破麻袋般栽入洶涌的淮河,瞬間被濁浪吞噬!
主簿授首!官船上的兵丁和轉運吏員頓時魂飛魄散,亂作一團,紛紛跪地求饒。
王峻適時指揮水軍船只靠攏,控制住官船。經查,船上除少量霉爛陳糧做樣子外,大部分艙室竟堆滿了本應發放給災民的嶄新糧袋!更有賬簿記錄其沿途克扣、倒賣之罪證!鐵證如山!
柴延昭立于船頭,環視驚魂未定的災民與跪地求饒的官吏,朗聲道:“諸位鄉親!貪官已誅!此船所載,皆是爾等救命之糧!王都尉!”他看向王峻。
王峻會意,沉聲下令:“打開糧倉!按船按戶,就地分發!我部水軍維持秩序!敢有哄搶滋事者,軍法從事!”水軍將士齊聲應諾,聲震河面!
災民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哭嚎與歡呼!“青天大老爺!”“活菩薩啊!”紛紛跪倒在泥濘的甲板上叩頭。
柴延昭急忙扶起近前的老者:“老人家請起!糧食本是朝廷賑濟爾等,卻被貪官污吏中飽私囊!今日物歸原主,理所應當!望諸位領糧之后,速速歸鄉,互助互濟,共渡難關!”他隨即組織船上略通文墨的災民及水軍,登記造冊,有序分發。場面雖大,卻忙而不亂。
李重卿(柳七)則默默立于一旁,青冥劍已歸匣,他望著雨中領糧的災民那麻木中重燃希望的眼神,聽著那一聲聲發自肺腑的感激,冰冷的眸光深處,似有漣漪微動。他悄然走至一位抱著生病幼兒的婦人身邊,自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藥王谷所得祛寒丸),塞入婦人手中,低語幾句,隨即轉身隱入船艙風雨之中。
混亂平息,糧船分發有序進行。一艘載著江湖客的烏篷小船靠攏過來,船頭一位虬髯大漢對著柴延昭與李重卿消失的方向,抱拳高聲道:“好!殺貪官!救黎民!痛快!敢問二位俠士高姓大名?也好讓俺們江湖同道知曉!”
柴延昭正扶起一位跌倒的老者,聞言頭也未抬,只沉聲道:“路見不平,分內之事,何須留名?”
那虬髯大漢卻眼尖,指著風雨中柴延昭那半舊青布戰袍和李重卿(柳七)消失時那一閃而逝的靛藍衣角,大聲對周圍人道:“諸位看到了嗎?一位青袍如松,一位藍衫似水!俠肝義膽,劍斬不平!這分明是‘青衫雙俠’降世啊!”
“青衫雙俠?”
“對!青衫雙俠!”
“青衫雙俠為民除害!”
這稱呼迅速在災民與江湖客中傳開,伴隨著趙德全伏誅、賑糧發放的事跡,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在這風雨飄搖的淮河兩岸轟然炸響!“青衫雙俠”的名號,第一次,在這濁浪滔天、餓殍遍野的亂世江湖,擲地有聲!
數日后,船隊抵達鐘離城(今安徽鳳陽)碼頭補給。
淮水泛濫,鐘離城外亦是一片澤國,流民遍地,哀鴻遍野。然更令人心悸的是,城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城門處盤查森嚴,守城兵丁皆面覆布巾,眼神驚恐。空氣中飄散著濃重的草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
柴延昭與已能行動的李重卿(柳七)下船采買藥物,剛靠近城門,便見一隊兵丁如臨大敵地押送著數輛蒙著厚布的牛車出城,車轍在泥地上留下暗綠色的粘稠痕跡,腐臭之味更濃。
“晦氣!又是‘走尸’!”一個守城老兵低聲嘟囔,被同伴趕緊拉住。
旁邊一位挑著柴擔的老漢,面黃肌瘦,咳嗽連連,對柴、李二人低聲道:“兩位…外鄉來的吧?快走吧…鐘離城…鬧‘尸瘟’了!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渾身發青發黑,力大無窮,見人就咬!被咬傷的…過不了多久也變成那鬼樣子!官府封了消息,只說時疫…可哪有會走會咬人的瘟疫?造孽啊…”
“尸瘟?會走會咬人?”柴延昭眉頭緊鎖。
李重卿(柳七)眼中寒光一閃,敏銳地捕捉到那老漢話語中的關鍵:“老丈,可知這‘尸瘟’從何處最先傳起?被咬傷者,有何異狀?是否畏光畏火?”
老漢搖頭:“最早…好像是城西亂葬崗那邊…被咬的人,起初發冷發熱,眼珠發紅,接著就…就變得跟野獸一樣!光?火?好像…是怕!前日有戶人家著火,那些‘東西’都躲得遠遠的…咳咳咳…”老漢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李重卿與柴延昭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這絕非尋常瘟疫!畏光畏火,力大噬人…倒像是……
“萬毒門…煉尸邪術!”李重卿壓低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南唐境內,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此傷天害理之事!”
話音未落,城中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尖叫和打砸嘶吼之聲!隱隱夾雜著非人的咆哮!
“不好!又發作了!快關城門!”守城軍官驚恐大叫!
混亂驟起!而柴、李二人也敏銳地察覺到,混亂的人群中,有幾道陰冷的目光,正悄然鎖定在他們身上,尤其是李重卿(柳七)的臉上,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
詩結:
青衫初試劍光寒,濁浪難埋俠骨丹。
尸瘟驟起驚鐘離,毒影暗藏窺客顏。
亂葬崗前疑云布,萬毒門內邪術殘。
藥王玄策今何在?秘衛如影隨形難!
欲知這“尸瘟”是否真為南唐萬毒門煉尸邪術?柴延昭與李重卿(柳七)如何深入險境,破解毒陣?藥王孫思邈的后人孫玄策又將如何現身相助?南唐秘衛為何對李重光格外關注?且看下回:《鐘離變·僵尸毒禍亂城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