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宸在揚州已經待了多日。

多日來，除了接待揚州各地官員之外，主要就是對揚州這邊的暗中勢力進行了一番勘察。

揚州明面上的力量主要依托各個官員，手里真正有兵的就只有城防軍和揚州衛。

城防軍主要管城內的治安、城墻修繕之類，由揚州守備李行銘掌管。

衛所兵隸屬揚州中軍都指揮府，衛指揮使是錢寧。

還有一股勢力，就是駱養性率領的錦衣軍，總數大概約兩千人。

明面上威脅最大的是揚州衛，士兵額定是在六千人。

只不過考慮到這邊吃空餉比較嚴重，真實士兵總數有三千人已經算不錯了。

因此錦衣軍如果對上揚州衛，應該不是非常落入下風。

值得注意的反而是揚州守備的城防軍，這些總數大約五百人，但都是經年守衛城內治安的老手。

揚州暗中的勢力就更多些，八大鹽商各有勢力，還有揚州各大官員豢養的一些行隱秘事的組織。

不查不知道，仔細勘察后劉宸覺得揚州的形勢實在復雜。

除此之外，還有之前駱養性提到的前些日子的外來勢力。

對于這股勢力，劉宸派出去的人至今都還沒有發現蹤跡，似乎是離開了揚州，也似乎潛伏到了更深的地方。

其他已經被他探明的勢力他現在覺得還是有些把握，就這些隱藏在暗中像毒蛇一般盯著他的外來勢力，讓他如鯁在喉。

這日，劉宸終于下定決心要主動出擊。

他派人去各大鹽商家中送去了請帖，邀請他們在一日后的午時，醉仙樓宴請。

之前一次是鹽商們宴請，這次他也在同樣的地方回請。

他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鹽商們面對他這段時間帶來的壓力，應該快要忍不住了。

當然，劉宸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還因為有幾家鹽商傳來的消息。

強大的敵人，往往都是從內部開始衰弱。

就如同賈家，若是從外面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非得是自家人不爭氣，才衰敗的很快。

八大鹽商長久以來一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當壓力給的足夠的時候，有些鹽商們就開始了衡量。

當他們發現劉宸這邊很淡定、似乎勝券在握時，內心的惶恐迫使他們重新選擇到底站在哪一方。

顯然，這幾日，劉宸陸續收到了幾家傳遞來的誠意。

只不過這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歸附，有多少是暗藏殺機，需要劉宸自己判斷。

到得午后，劉宸就收到了來自八大鹽商的回帖，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說明要準時赴約。

這次宴席雖然是劉宸來請，但危險程度遠超上次。

上次劉宸有八九成把握鹽商們不會出手，而這次劉宸有六成把握鹽商們會動手。

藝高人膽大，以劉宸現在的身手，基本不怕正面而來的襲殺。

但卻擔心有人暗算。

于是劉宸在今日就已經開始部署從鹽政衙門到醉仙樓一路上的暗哨，務必將暗算的幾率降到最低。

深夜，劉宸在書房寫了會兒字。

正準備去找鳳姐休息，護衛突然進來，在劉宸耳邊低語幾聲。

劉宸朝他點點頭。

隨后跟隨護衛來到前院正廳。

有一個穿著斗篷的人正等在前廳。

斗篷放下，竟然是盧邵褚。

劉宸一陣驚訝，這些時日轉來投他的鹽商主要是白家、程家、汪家和鮑家，這幾家相對來說實力較弱，他們的投靠劉宸覺得很正常。

但他沒想到作為揚州第二大鹽商的盧家家主竟然深夜到訪。

盧邵褚看劉宸進來，連忙起身拱手鞠躬，“劉大人，深夜打擾了。”

“不打擾，盧老先生怎會今夜到訪？”

“大人下了請帖要在明日午時宴請我等，時間緊迫，有些事情要同大人說明。”

劉宸聽到盧邵褚的話，表情嚴肅起來，“是何事？”

盧邵褚突然眼含熱淚，向前兩步，跪倒在地，“宸姑爺，老仆等了您很久了。”

劉宸一臉懵逼，什么姑爺，什么老仆？

盧邵褚解釋道：“姑爺，我本是林老爺家中仆人，得林老爺支持，在二十年前脫奴籍，來到揚州做鹽商的生意，也是有林老爺暗中幫助，我才能把盧家一步步做大到現在的程度。”

盧邵褚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緩了口氣，繼續道：“姑爺，老爺的死我已經暗中調查多時，可以確定并非鹽商所為，但近日張春露出口風，多半是與他的京城后臺有關。

上次姑爺來揚州，我不確定姑爺是否能否撬動鹽商們，因此未與姑爺相認，也想著在關鍵時候幫姑爺一把。

沒想到姑爺由外及內，一舉把鹽商們的羽翼折斷，現在鹽商們大都心驚膽戰了。”

劉宸到此有點懂了，盧邵褚是林如海在揚州培養的一個白手套。

只是不知道這個白手套是不是反噬主人了。

盧邵褚現在過來的目的無非是先示個好，如果最后劉宸贏了，那他可以忍痛將大部分肉喂到劉宸嘴里，但憑著與林如海的關系，他的家族得活，甚至還可能發展的比以前更好。

如果劉宸輸了，也無所謂，反正他是秘密前來，也不會太過明顯地幫助劉宸，別人也沒理由動他。

想到這里，劉宸心中不禁暗罵一聲老狐貍，臉上卻面帶笑容，“盧老請起來，沒想到您與林老爺有這種淵源，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我還以為盧家是與其他幾家沆瀣一氣的呢。”

盧邵褚面露慚愧之色，“劉大人，說實在的，這么多年下來，老夫也做了很多不為人子的事，這是怎么都無法逃脫的罪責，老夫愿意一力承擔，只希望大人清算時能否放盧家家眷一條生路。”

劉宸將盧邵褚強行扶起來，“盧老說哪里話，您是林老的舊相識，我應該稱您一聲世伯，我相信世伯肯定不會做過于出格的事，憑著主動認罪，可以從輕發落。”

盧邵褚笑了笑，“多謝姑爺為老仆考慮了，老仆這老朽的身子早就想隨林老爺而去了，只是放心不下家里的那些子女，有罪也是我一人的，與他們并無關系。”

劉宸點點頭，“世伯今夜過來可有教我？”

盧邵褚趕忙擦拭了一下臉上的眼淚，“人老了記性也不好，差點忘記了。

前些日子張春組織了鹽商們的密議，提到要將大人除之而后快。”

劉宸笑著說道：“我已猜到了，不知道鹽商們準備用誰來動手啊？是城防軍還是衛所兵？”

卻見盧邵褚搖了搖頭，“都不是，大人，守備李大人是個剛正的，從不接受我們鹽商的贈與，揚州衛指揮使是錢寧是個大人物，對我們從來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也不會聽從我們鹽商的命令。”

“那會是誰？”

“京城！”

劉宸眼神一凝，果然是京城的外來勢力會出手嗎？

“你知道具體是誰嗎？”

盧邵褚回答道：“這個老仆不知，只知道肯定來頭不小，多半是王公貴族。京城里可以豢養私兵和勢力的王公貴族相信大人比老仆知道的多。”

李灼！

劉宸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

沒想到他還是殺害岳父的兇手。

這次先鏟除你的爪牙和錢袋子，斷你兩臂，剩下的回京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