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從榮國府回來后的第二日，探春那邊就開始了計劃。

她以虛支冒領的名義直接取消了賈寶玉、賈環、賈蘭三人每個月好幾兩的“學堂點心錢”，并表示賈府從今以后要嚴格明確開支。

其實這項開支相比起府里其他開支只能算是小數目。

但探春的計劃并不在于省下這些錢。

而是拿她的這些親兄弟、親侄子展現一個公事公辦、公平公正的態度。

連賈府的主子都辦了，你下人還有什么好說的。

這個舉動果然在下人圈里引起了轟動。

紛紛議論著探春鐵面無私，讓探春來管家，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云云。

對于這些議論，探春早有預料，也并不在意。

到了午后，黛玉也來到榮國府。

李紈、探春、黛玉三人直接將負責采買脂粉的買辦們聚集到一處。

這時候黛玉出馬了，她從家中帶來了幾位專職采買的婆子。

她讓賈府的這些買辦將最近一個月里采買的胭脂水粉都拿出來并且標明買來時的價格。

再將那些胭脂水粉交給劉府婆子一一核驗對比標出市場價格。

當兩張寫滿價格的紙擺在眾人面前時，賈府的買辦們紛紛跪倒在地，高呼宸奶奶恕罪。

兩張紙上，每樣物什的價格幾乎都差出一倍不止。

探春接過黛玉手中的紙，狠狠拍了一下旁邊的桌子。

“你們這些中飽私囊的，現在證據確鑿，打死了賬！來人~”說著探春就要找人來將這幾個買辦打死。

幾個買辦婆子哭天搶地，瘋狂磕頭，高呼不敢了，求探春饒命，求宸大奶奶饒命，最后又求珠大奶奶饒命。

還是李紈有些心軟了，和探春說了幾句軟話。

探春似乎氣也漸漸消了一些，最后才答應下來放這些人一馬。

不過從今以后取消賈府專設的“脂粉買辦”之職，由各位姑娘夫人們吩咐丫鬟小廝自行購買。

現在這些買辦婆子，統統逐出府去，另找活計。

一日之間做成兩件大事的李紈、探春、黛玉三人組，在賈府下人中的威望瞬間高升。

一方面是公正無私，一方面是恩威并重。

雙管齊下，讓下人們再也不敢小瞧探春。

就這樣，李紈明面上管事，探春實際上管事，黛玉從旁輔助的格局開始形成。

賈府這個充滿腐朽的國公府邸，似乎也再次煥發出一絲積極的氣息。

……

所以黛玉這一個半月是真的很忙，忙得幾乎沒有空多思念劉宸。

此時她看著劉宸給他的書信，也開始動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隨后又像是不滿意，撕掉重來。

如此反復，過去一日，竟都未曾成稿。

她想回給劉宸一首詩，但之前的思如泉涌似乎不再，她覺得有些配不上劉宸曾給過她的兩首詩詞，也就不再強行落筆。

又一日，京城下起了秋雨。

秋雨下了一日，黛玉今兒去了榮國府一趟。

探春管家越發得心應手了，黛玉此去也只是與她打趣了幾句，沒有提什么意見。

晚上回到家中，她就坐在書房發著呆。

一會兒累了，躺在書房的榻上，聽著屋外的雨聲，有些半睡半醒。

朦朧間似乎劉宸回來了，清醒過來，卻發現是夢。

她思念劉宸了。

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連忙起身到了書桌旁。

寫下詩句：

《秋雨夜憶》

苔痕侵榻雨聲頻，獨剪殘燈憶伊人。

若許東風傳片語，莫教鴻雁負秋竹。

隨后，她按照劉宸給她的家書，也將家里的情況一一寫在信中。

裝好信封后，招來紫鵑讓她安排人送出去。

……

此時揚州的劉宸卻并不知道黛玉給自己的回信。

鹽商們終于有動作了。

似乎是劉宸一直不動聲色，就停留在揚州，讓他們感覺到無盡的壓力。

一處密室內。

除了身體不適沒有參加的白家白頌平和程家程天德。

八大鹽商剩下的幾家家主都在。

張春、盧邵褚、黃志篤、馬景福、馬景祿、汪傅貴和鮑春來都面色憂愁地坐著。

他們手底下的鹽梟都已經被鏟除了，官面上說是被松江總兵派兵清剿。

這讓他們一度非常慌。

還好京城那邊來人幫忙，把駱養性那邊給穩住了。

馬景祿此時大聲問道：“白頌平和程天德什么意思？這么重要的事不來？他們是不是投靠劉宸了？”

張春制止他道：“景祿，別喊了，不管他們投不投靠，都不必理會他們，且看他們怎么死。咱們在座的這些一起討論就行了。”

黃志篤有些煩躁地說道：“這個劉宸怎么回來揚州就不動了，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鹽梟那邊的書信賬冊目前看來都已落入劉宸之手。

之前駱養性拿到的書信肯定就來自于劉宸，只是不知道劉宸那邊還有沒有留著些。

這是讓他們聚在一起密謀的原因。

劉宸手里有尚方寶劍，又可能掌握著一些賬冊，威脅太大。

到了現在這一步，真的得考慮是不是要除掉劉宸了。

“要我說，就該一開始就除掉他！”馬景福開口道。

黃志篤臉上也露出一些后悔和對張春的埋怨。

盧邵褚開口道：“我們現在手下都沒有什么人了，怎么除掉拿著尚方寶劍的欽差？”

“劉宸的人手也不多，我們幾家糾集一幫死士，直接殺到鹽政衙門里，將他除掉。”馬景祿有些焦躁地說道。

“糊涂，忘記上次我們派去的死士了？鹽政衙門里劉宸守備森嚴，很難沖殺進去。”張春喝道。

黃志篤卻罕見地沒有奉承張春，而是道：“張爺，那怎么辦，總不能真的讓劉宸準備好一切把我們一一除掉吧。您給個章程，到底怎么除掉劉宸？”

張春停了一會兒，看向周圍幾人，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

“張爺，有什么好猶豫的，這時候還過來的肯定都是自己人。”黃志篤有些心急地說道。

張春緩了口氣，“這次除掉劉宸，有人幫我們，動手的另有其人，我們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眾人都沉默下來。

之前駱養性到處查證據的時候，就有一波人幫了他們，可他們并不知道是誰。

此時聽張春的意思，這波人還要除掉劉宸。

盧邵褚帶著些疑惑的口氣問道：“張大哥，可是京城來的？”

張春點點頭。

眾人對視一眼，心中隱約有一些猜測。

之前鹽商八大家一直與京城有聯絡，只不過除了張家外，其他人聯絡的都是些普通的官員，頂多到侍郎這一層級。

唯有張家，一直以來聯絡的都是地位很高的王公貴族。

具體是誰他們卻不得而知，只是每次都要在他們的利潤里抽成。

沒想到這人膽子這么大，敢派人下江南來殺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