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衙門就派出衙役與城內的各個鄉紳富商交接糧食。

在曾老的帶領下，進展頗為順利。

劉宸當然知道這些人肯定不會將除口糧外的所有糧食都拿出來，但他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其中以徐家納糧最多，足足兩千石。

一夜下來，衙門收糧四千石。

這些糧食對于一個縣來說不能算多，城外的幾千流民即便按照餓不死的分配方式，一日也需耗糧百石。

這四千石也就只能支撐一個月有余。

只能說有希望可以支撐到朝廷發放賑濟。

不過以現在大乾這種封建王朝末期的官府運行，一個月大概率是沒法等到朝廷賑濟的。

那就還需要下重手，好好炮制一下王家。王家比徐家的糧鋪更多，儲糧也多。而且似乎之前也沒有被搶。

這一點也是讓劉宸下決心殺雞儆猴的原因。

誰都知道王家糧倉儲糧更多，那為什么徐家的被搶了，王家安然無事呢？

王家和徽山土匪是否有些什么關聯？

事不宜遲，劉宸準備夜里就動手。

濟寧動亂，山東都指揮使司應該已經派來援兵，尤其指揮使王可昌是濟寧人，肯定會急速行軍。

嘉祥縣東側巨大的王家府邸中。

王興朗已經從衙門回到了家中。

他兒子王勉在門口迎接，走到堂屋后，問道：“父親，那位劉大人如何說？”

王興朗哈哈一笑，“乳臭未干的小兒罷了，被你叔父的名頭嚇到了，到最后也不敢收我的禮。”

王勉也跟著笑著，“叔父畢竟是山東都指揮使，不管是品級還是實際職權都遠大于那位，他不敢招惹我們屬實正常，看來這次可以高枕無憂了。父親，現在徐家的糧也基本沒有了，咱們糧鋪的糧價是不是再提一提？”

王興朗收起笑容，“不行，現在這個劉大人在一旁虎視眈眈，不能輕舉妄動。我們也要對外宣稱糧被山賊搶掠，剩糧不多。實施每日限量放糧，糧價保持在三兩一石。等這個劉大人走后再做打算。”

王勉朝父親拱手，“還是父親大人英明。一個小小的過江蟲，也想對我們下手，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剛才在衙門根本沒吃幾口飯，此時王興朗心情正佳，讓廚房上酒菜，父子二人喝了個酩酊大醉。

夜里子時。

醉夢中的王興朗突然感覺外面有些喧嘩。

高聲怒喝，“外面在吵什么？”

卻一時沒有人回答。

王興朗憤怒地從床上爬起來，推開門走出去。

只見外面燈火通明，院子里站滿了舉著火把的衙役。

為首之人正是劉宸。

王興朗此時酒意稍微減退，“劉大人，這是何意？我們也可以配合衙門交糧，只是之前大人您沒有吩咐而已，現在何必這樣刀兵相向？山東都指揮使大人可是在下堂弟，大人須謹慎行事些才好。”

劉宸哈哈笑著，火把的光打在他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兇狠。

“王興朗，你勾結山匪，為山匪提供糧資圍攻嘉祥縣城，謀害胡縣令，趁機囤積糧食，抬高糧價，這些信件都已被我掌握，你還有什么話說？”

王興朗聽到劉宸的話有些面無血色，“你，你……你竟敢私自搜查我府邸？”

“王興朗，你是不是在嘉祥縣作威作福慣了？今日本官告訴你，國有國法，你的罪名不會因為王大人而有改變。”劉宸大喝道，隨后讓衙役上前將王興朗捆綁起來。

另有其他衙役從后宅將王勉也捉拿，與王興朗一起押送回縣衙。

劉宸看看天色，已經過了丑時，連續兩日未眠，此時稍微有些疲累。

坐在正堂的椅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家父子，劉宸開口道：“王興朗，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王家糧食囤積在何處，將所有糧食上繳，可保你全家性命，我劉宸說到做到！”

王興朗卻哈哈一笑，“那是我王家私產，為何要上繳？我等無罪，請劉大人將我等收押，且看到時都指揮使大人如何評判。”

肆無忌憚的模樣讓劉宸感覺太陽穴有些突突直跳。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殺雞儆猴，那今夜的收獲已經算完美。

找到了王家父子與山賊勾結的證據，足以定死罪。

之所以現在還在和王興朗廢話，無非是等“猴”入場。

天漸漸亮起來。

王興朗卻守口如瓶。

反倒是王勉在劉宸等人的煞氣和刀槍威脅下堅持不住，將王家糧倉的位置告知。

氣的王興朗破口大罵。

但已無用。

劉宸吩咐郭大帶著衙役按照地址去接收糧食，自己則與郭二還有周喆等幾人繼續等在衙門中。

劉宸在椅子上小憩，吩咐等到辰時將他叫醒。

等到劉宸醒來時，天色已大亮。

剛醒來，就見到一個衙役過來稟報，有大軍抵達城外兩里處，已經差人進城通報。

劉宸隨即將那人引來。

一番交談后，果然是王可昌率領五千兵馬前來支援。

劉宸隨即將縣令重傷，自己作為錦衣軍千戶暫代衙門事務，已經平叛，并邀請王將軍入城一敘的事一一向信使交代清楚。

“猴”終于來了。

“升堂！”劉宸下達指令。

不一會兒，王家父子二人被拉到衙門的正門口。

縣衙外面經過的人紛紛駐足圍觀。

衙門師爺按照之前列好的罪狀將王家父子的行徑一一公布。

這引起了老百姓的同仇敵愾，紛紛叫嚷著要砍掉王家狗賊的狗頭。

劉宸站在衙門口，看著臺階下的兩人，右手拎著一個包裹，眼神冷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幾乎將衙門口包圍的水泄不通。

師爺也已經反復通報了王家父子罪名幾次了。

“讓開，快讓開！”

鬧哄哄的人群突然被分開。

有幾個甲胄精良的士兵開路，后面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中年將軍跟隨。

劉宸當先拱手，開口道：“王大人，您來的正巧。此次嘉祥縣民變，下官終于查到了幕后主使，正是臺階下的王家父子二人，他們與土匪的一應聯絡信件皆被查出，確鑿無疑。胡縣令重病昏迷，下官暫代衙門事宜，不知大人是否要查驗，可有異議？”

王可昌陰沉著臉，看向衙門口的年輕錦衣軍千戶。

“好膽，不愧是最近一年聲名鵲起的救火急先鋒劉宸劉大人，這些信件是否真實還有待查驗，可否請劉大人將這二人暫行收押？”

劉宸笑道：“王大人，下官已經找了縣衙的書吏比對過了，絕對無誤。”

王可昌道：“劉大人，你只是暫代縣衙事務，無權處理這種濟寧府內部事，可要想清楚了。”

劉宸繼續說道：“王大人，可知王家糧庫有多少糧食嗎？五萬石！要知道，縣衙存糧也只有上千石而已，這難道不是屯糧居奇刻意抬高糧價？”

王可昌笑道：“劉大人也許說的不錯，但一切等本官上奏朝廷，等朝廷委派的嘉祥縣令到了，再行處置此事。我來此的目的，是想詢問劉大人，城外的流民是否參與了嘉祥縣民變？”

“城外流民只是被徽山匪賊裹挾而已，本身并沒有造反。”

“呵呵，造不造反不是劉大人說了算的，那些都是亂民，不知劉大人包庇這些造反亂民是何居心，是否也妄圖造反？”

王可昌扯著嗓子怒吼著，想用自己都指揮使的官威強壓下劉宸。

劉宸依然笑著看著王可昌，左手緩緩把右手的包裹打開。

從中露出黃色綢緞包裹著的長條形物體。

只聽“噌”的一聲，陽光下一道寒芒從衙門口飛出。

“勾結山匪，哄抬糧價，裹挾流民，破城攻衙，其罪當斬！”

隨著劉宸的聲音傳出，臺階下王家父子人頭掉落在地。

緩緩滾到王大人的馬蹄之下。

“劉宸，你怎么敢！？”

劉宸緩緩抬頭，將手里的寶劍入鞘，“王大人，可識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