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寢宮。

皇帝白光在榻上半夢半醒，耳邊傳來酥軟的一聲：

“陛下，用早膳了。”

“今日，就由臣妾親自來喂陛下吧……”

皇帝眼皮隱隱動起來。

接著一下睜開，滿頭冷汗。

他轉過頭。

一旁坐在榻上的，手中端著早膳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日陪著自己纏綿，一臉嬌羞的年輕妃子。

皇帝深吸一口氣，一陣后怕，緩緩坐起。

妃子立刻把早膳放到一邊。

貼身上前，一臉關切道：

“陛下這是做噩夢了？”

皇帝揉揉眉心：

“朕，記不起來了……”

皇帝一臉陰沉。

實際剛才夢中情形歷歷在目，只是說不出口。

他夢見曹尚天又闖進了后宮。

不計其數的妃嬪都落入他的魔掌，皇帝一怒之下，拔劍沖向曹尚天。

誰知沖到宮中，卻沒有聽見任何妃子的哀嚎。

后宮群芳跟曹尚天打成一片，歡樂祥和。

熙熙攘攘的女聲中，還夾雜著一個夸贊曹尚天的聲音，說他的本事比那不中用的皇帝強多了。

皇帝頓時臉色發綠，僵在原地。

接著就嚇醒過來。

“夢都是反的……”

皇帝喃喃自語，自我安慰道。

但仔細想想。

氣還是不打一處來。

夢雖然是假的，但昨日太監傳來消息，曹尚天居然帶著玉琳瑯游滄池，卻是真的！

這個曹賊！

在寢宮里躲起來辦事，朕忍也就忍了。

整個皇宮上下。

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在，他卻居然大張旗鼓跑到外面來，生怕旁人看不見。

這究竟是朕的后宮，還是你曹尚天的后宮？！

皇帝越想心中越郁結。

一旁妃子見他臉色難看，慌忙上前討好，貼著他胸口嬌嗔道：

“陛下……”

“有臣妾在您身邊，您就莫要再想別的了。不如先用完早膳，再陪臣妾好好快活一番。”

“昨日，陛下真是太用力了……”

皇帝一聽。

憋屈的心中終于得到一絲安慰。

看向年輕的妃子，不由得下頭又上頭了。

接著一把拽住她。

天旋地轉。

“陛下，不要！”

妃子十分配合地扭著，臉上卻笑意蕩漾。

皇帝卻愈發用力抓她的手。

像是要把心中憤怒全都傾瀉出來：

“想要朕如何處置你？”

妃子的笑容忽然一僵，又羞又驚，忽然想要掙脫皇帝。

皇帝還以為她是欲拒還迎。

不懷好意地笑道：

“愛妃未免演得太過了些。”

“朕這就讓你老實老實。”

接著，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了上來。

他發現，妃子根本沒有理睬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神色驚恐。

皇帝回頭。

這才看到曹尚天，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站到了他身后，就那么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皇帝猛地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往榻上縮去，剛還意氣風發，轉眼整個人都軟了！

這時。

年邁的石公公才飛奔進來，一下滑跪到皇帝和妃子面前：

“陛下恕罪！”

“曹大人說有急事通報，老奴一下勸不住，打、打擾了陛下清夢……”

皇帝此刻完全顧不得石公公的話。

瑟瑟發抖地看向曹尚天，和一旁的妃子都一臉驚恐地縮在榻上。

場面尷尬又窩囊。

最后，他才強行從嗓子里擠出一句：

“曹大人這么早來找朕？”

“有何要事？”

曹尚天笑著，舉起手中一份竹簡。

皇帝一下認出，那是他讓人交給王忠的宮中財物清單。

曹尚天道：

“我得知陛下寢宮中有值錢的寶物。”

“實在迫不及待過來親自查收。”

“……進來吧！”

隨著曹尚天一聲令下。

沒等皇帝穿戴衣服，王忠和一隊全副武裝的羽林軍又趕了進來。

皇帝臉色一黑。

引得一旁的妃子又羞又怕地叫了一句：

“啊！！”

曹尚天完全不理睬他們，掃視寢宮下令道：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都搬走。”

羽林軍得令，雷厲風行地動了起來。

一旁的王忠一陣窘迫。

轉頭怒視曹尚天，一副被他坑慘了的樣子。

曹尚天明明說確認皇帝方便。

才會打招呼叫他們進來。

這哪里像是方便的樣子？！

眼看皇帝又沉溺女色，本想再出言規勸，但有了玉琳瑯的教訓，王忠卻不敢貿然開口了。

鬼知道眼前這個妃子又是身份？！

最后，王忠只能把所有情緒強壓下去。

來都來了。

為了公義，為了天下百姓。

咬著牙也得先把事辦了。

旋即，王忠沖著榻上的皇帝和妃子作揖，場面極其詭異：

“陛下，得罪了。”

皇帝一陣目瞪口呆。

僵在那里什么也說不出來，就看著羽林軍麻利地開始搬東西。

而一旁。

曹尚天拿著清單對照，仔細核對檢查。

“四尊博山爐，合約一百二十萬兩白銀。”

他念著清單上的字。

同時，羽林軍已將相應的東西搬起。

那四只博山爐有兩尺高，青銅鑄造，爐蓋鏤空，分別雕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

一看就價值不菲。

曹尚天笑道：

“看來陛下這兒，果真有好東西。”

“若是把這些東西賣了，所得錢財皆散于百姓，百姓必將對陛下感恩戴德啊。”

“達成【明志】，忠義值+1+1+1……”

皇帝一陣痛苦。

那是他寢宮中為數不多剩下的寶物，曹尚天一口氣把四尊都搬空了。

他心如刀割，卻強撐著道：

“這都是朕虧欠百姓的。”

“不過朕近年來頗為勤儉。”

“寢宮中值錢的東西，也就是這幾個爐子了。”

曹尚天卻眉頭挑起；

“哦？是嗎？”

說著，曹尚天對照清單，又在宮中一陣翻找。

接著從一旁桌上。

抽出一副字帖，只見上面筆走龍蛇，筆跡遒勁有力，赫然是難得的墨寶。

上面落款三個大字。

許容卿。

曹尚天對照清單道：

“許容卿，文章書法雙絕，堪居皇城文人之首。”

“他親手所書的字帖，價值恐怕也不下二十萬兩。陛下還真是附庸風雅。”

“不過，我聽說他近來才聲名鵲起，年紀方二十出頭。”

“這，總不是您多年前購得的吧？”

皇帝臉色一僵。

多年前，恐怕許容卿還在吃奶打醬油的年紀。

這的確是他不久前所買。

雖說如今國庫空虛，但他卻改不了從前奢靡的性子。

事實上。

發出罪己詔之后，因為知道許容卿寫得一手好文章，皇帝還想過親自見他一面。

他想著讓這位文人之首，給自己寫文章歌功頌德，以此挽回天子的名譽。

只不過被曹尚天接連打擊以后。

便沒了這個心思。

這時。

他尷尬地笑道：

“朕偶然聽人說起這許容卿，一睹他的文章墨寶，實在是心喜。”

“這才一時沒忍住……”

“若是愛卿喜歡，盡管拿去。”

曹尚天一臉嚴肅：

“陛下說的哪里話？”

“我今日是為了百姓而來，為了恢復陛下的聲譽而來。”

“這些財物，都歸屬于百姓，我也不會拿一分一毫！”

“達成【明志】，忠義值+1+1+1……”

說著。

他收起許容卿的字帖，交到了正在運東西的羽林軍手上。

而在接連收掉兩樣東西后。

羽林軍居然又開始收宮燈，收雕龍畫鳳的桌椅，甚至把目光掃到了天子的床榻上。

皇帝一下傻眼了。

這到底是來清點財物的，還是來給自己搬家的？！

他支支吾吾道：

“……愛卿這是何意？”

“這些不是什么值錢物件，不必連這也給朕拿走吧？！”

曹尚天搖頭嘆氣道：

“對您來說自然不值一提。”

“但對百姓來說，隨便一樣東西拿去賣錢，都足夠換上一戶人家一年、三年乃至五年的糧食。”

“民生多艱，陛下還需好好體悟啊。”

“達成【明志】，忠義值+1+1+1……”

皇帝一下噎住了。

怒上心頭，卻不敢言。

羽林軍的動作越來越大，吵得震天響。

一通掃蕩之下。

皇帝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寢宮越來越空，眼前的東西一件件消失，頓時臉色鐵青，渾身都在顫抖。

當羽林軍終于停手。

整個寢宮，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一覽無遺來形容！

“這簡直就是強盜！”

皇帝心中瘋狂咆哮，實際卻在榻上越縮越靠里。

生怕曹尚天看上他的龍袍，順手也扒下來。

王忠在一旁五味雜陳。

心中也覺得曹尚天的舉措，未免太過強盜行徑。

但轉念一想。

皇帝在掠之于民時，又何嘗不是強盜呢？

這時。

曹尚天完成了搜刮，收起清單，笑著跟皇帝道別道：

“陛下，您的寢宮清點得差不多了。”

“我還得去下一處。”

“就不繼續耽誤您的好事了。”

皇帝聞言，看看身邊早已嚇得失神的妃子，忽然又被戳了一下心窩子。

他頓時咬緊了后槽牙。

被你這么一嚇，朕還能不能再支棱起來都不好說。

還談什么好事？！

我看你就是存心想讓大景后繼無人！

但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還是道：

“愛卿……辛苦了。”

“朕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派個向導給愛卿，才更方便你行事。”

曹尚天眼睛微瞇。

他知道皇帝想找個人盯著他，好方便知道他的動向。

但他無所謂。

皇帝即使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能如何？

曹尚天想了想。

忽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繼而欣然答應道：

“多謝陛下。”

“我看石公公資歷頗深，對這宮中的事情應該很是了解。”

“不如就讓他跟著我吧。”

石公公在一旁跪伏許久。

這時聽見曹尚天點名要自己跟隨，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一下愣愣抬頭：

“啊？”

皇帝點頭應允：

“就應愛卿所說。”

曹尚天聞言點頭。

接著用眼神示意，領著王忠和羽林軍浩浩蕩蕩而去。

眼看密密麻麻的人影退出宮殿。

皇帝緊繃的神經松下來幾分，坐在榻上幾欲癱倒。

石公公一臉茫然，戰戰兢兢對皇帝道：

“陛下，那……我這就跟上曹大人？”

皇帝蹙眉。

咬著牙冷聲道：

“慢著。”

“宮中財物的名單，為何列得那么清楚？”

“博山爐也就罷了。就連朕有許容卿的字帖，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石公公一驚。

哭喪著臉跪倒道：

“陛下，王大人嚴詞催促，加上昨日朝堂上曹大人威逼至此。”

“實在是不敢不清楚啊。”

皇帝臉色沉了下去。

幾乎已經忍受到了極限：

“給朕盯緊他們！”

“等拿夠了東西，就讓他們走人！”

“多拿走一分一毫，朕都唯你是問！”

石公公雙腿一癱。

嚇得一下起都起不來：

“這、這……”

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太監。

再心思細密，也禁不住夾在皇帝和曹尚天中間，兩頭不是人。

他現在唯一能指望的。

就是曹尚天能做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