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掩護下，凌軒一行人從望月樓后院運送泔水的后門悄然溜出。

這里正是凌軒之前來過的地方，還在這里與扮作泔水回收工的巡夜使通過氣。

只是這里平日只有收泔水的回收工往來，巡夜使們并未在此設立常駐監視點，畢竟這里本來就人跡稀少，若常有人在此徘徊，反倒容易打草驚蛇。

隊伍中，大部分鏢師都已換上葉家護衛的裝束，唯有凌軒和另外三人著粗布衣衫，準備執行特殊任務。

夜風卷著巷子里的餿臭味撲面而來，凌軒下意識掩了掩鼻。

“我們當真要去劫獄救周先生？”凌軒壓低聲音問道，腳步不停，“孟總鏢頭，恕我直言，您有龍恩護身，毆打官差或許能免于責罰，但若傷了人命，只怕恐難善了”

凌軒腰間并未佩帶孟擎川給的那把長刀，正如他所言，他不通武藝，貿然使刀反倒危險，所以他只在懷中揣了把防身的匕首就跟了出來。

“若真要硬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孟擎川不以為意，“區區幾個腦滿腸肥的家伙還攔得住我們？我直接帶人殺進去便是。”

“那孟總鏢頭的意思是？”

“你到了便知，”孟擎川突然抬手示意隊伍停下，“另一隊人也該到了。”

陰影中傳來三聲布谷鳥叫，孟擎川回了兩聲，隨即從巷子深處走出數道人影。

人影還未至眼前，凌軒便聞到一陣脂粉香氣。

走得近了，凌軒才認出是幾位歌姬舞女款款而來，云鬢斜簪，紗衣輕揚，在月光下宛如畫中仙子。

她們身邊還跟著幾名壯漢，肩上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人形麻袋，隱約可見其中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就像活物在其中掙扎。

凌軒的目光掃過這群人，很快便認出了其中的一位歌姬，正是小璃。

她依舊是一副嬌柔嫵媚的模樣，但眼神中卻多了些許深不可測的冷意。

“公子，別來無恙。”小璃顯然也看到了凌軒，微微屈膝行禮。

她依舊身著那身淡黃紗衣，腰間玉帶將身段勾勒得愈發玲瓏。

凌軒沒有回應太多，事到如今，他已明白這女子必是周先生布下的暗棋。

既然雙方如今勉強同屬一方，追問緣由反倒顯得多余，只管合作便是。

他只漠然頷首，目光轉向那個不斷掙扎的麻袋。

眾人也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麻袋上。

孟擎川上前一步：“我已經先派了幾名好手潛入縣衙，綁了一個衙廚，借他的身份傳了一道命令，要美食和美人犒賞眾人。”

私綁官吏，如此重罪，孟擎川此刻卻說得云淡風輕。

凌軒忽然有些明白了孟擎川的計劃，正欲再問些細節，遠處突然傳來更夫敲擊梆子的聲音。

孟擎川揮手示意，所有人迅速隱入墻根陰影處。

待更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孟擎川才緩緩拉開麻袋，露出一張被堵住嘴的臉，正如他所說，是個滿臉驚恐的廚子。

“借你身份一用。”孟擎川的聲音輕柔得可怕。

那廚子看到孟擎川的臉后，嚇得渾身發抖，拼命搖頭哀求，卻被兩個鏢師架起拖進了旁邊幽深的巷子。

不多時，兩人重新出現，只是廚子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手中捧著的一套月白色的廚服。

“我們探查過了，郯城縣衙上下不過百余人，統共四個伙夫負責膳食，”孟擎川接過衣服遞給凌軒，“凌小子，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望月樓的主廚，而是縣衙里的廚子，這三位粗布衣打扮的人，是你的幫廚。”

凌軒接過衣服，觸手還有余溫，甚至能聞到淡淡的油煙味。

他皺眉說道：“孟總鏢頭，你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未免有些過于冒險，縣衙里的人數雖少，可彼此之間必定知根知底，貿然取代他們的身份，恐怕會引起懷疑。”

“醉仙樓時你一菜成名，我不多說什么，”孟擎川聞言，冷笑一聲，“但到了望月樓后，凌小子，你脫下那身墨色廚衣，又有幾人能認得你？”

凌軒恍然，原來是要他們冒充整個廚班！

孟擎川好像覺察到了凌軒的想法，否定道：“倒也不必，那四名伙夫并非同時在崗，我們只需控制其中一個時間段即可，我們不需要逗留那么長的時間。”

“原來如此，”凌軒點了點頭，目光看向那三位粗布衣打扮的鏢師，“他們三人可通廚藝？”

“自是不通，”孟擎川淡然的說道，“他們三人不是廚師出身，不會做飯，必須要一位會掌勺的人帶隊才行，你帶我的人埋伏進去，他們三人雖不會做飯，但可以協助你掩護行蹤。”

隨著孟擎川進一步解釋，凌軒知道再多質疑也是徒勞。

多說無益，他迅速換上廚服，耳邊傳來孟擎川最后的部署：“記住了，縣衙西側有個專供采買櫥役出入的小門，每逢子丑之時，廚子會從那里出門采買食材，你混進去之后，只需按部就班地做事，不要引人注目。”

凌軒點了點頭，仍有些疑慮：“真的沒有人會認出我們嗎？”

孟擎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篤定：“放心，當真不會有人認得出你。”

然而，凌軒看了眼孟擎川閃爍的眼神，那里面分明藏著見血封喉的殺意。

他知道，這位老練的總鏢頭絕不可能毫無準備，但同時也明白，沖突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眼下，他只能選擇相信孟擎川的安排。

“進去之后呢？”凌軒壓低聲音問道，“需要我去探明周先生的具體位置嗎？”

“用不著你救，”孟擎川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塞給凌軒，“掛在顯眼處，若有人盤問，就說你是新來的。”

凌軒低頭仔細端詳那塊腰牌，竟然是貨真價實的縣衙憑證！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這一切恐怕早就在周先生的算計之中。

分工完畢后，眾人立刻行動起來。

小璃帶著幾名舞姬先行一步，孟擎川則率領其余鏢師隱入黑暗，凌軒整理好衣襟，領著三位“幫廚”朝著縣衙方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