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榆錢胡同。
薛小曼推開院門時，正看見凌軒在收拾行裝。
“凌大哥，我聽幫里的人說你找我？”薛小曼跨過門檻，輕聲喚道。
她這一叫卻把凌軒嚇了一跳，凌軒猛的一顫，差點將手中的包袱掉在地上。
“凌大哥？”察覺到凌軒的異樣，薛小曼又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啊，沒事，我沒事，來，這邊坐。”凌軒將手中的包袱放在一邊，轉身搬來兩張椅子。
“喝點什么嗎？”
“都行。”
聞言凌軒收拾出一套茶具，從廚房提出熱水壺，滾燙的水流注入茶盞。
然而，凌軒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水溢出茶盞流到桌上，他都沒有絲毫察覺。
“凌大哥？”薛小曼再次提醒。
凌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往第二個茶盞添水，隨口搪塞道：“嘖，最近休息得不好，走神了。”
薛小曼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并未深究。
待茶水沏好后，凌軒將其中一杯遞給薛小曼，搭話道：“今天找你來，主要是道個別，我要搬走了。”
薛小曼接過茶水，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這么說來，凌大哥找到合適的店面了？這是好事啊！”
她端起茶盞，也不怕燙，咕咚就是一口。
“是啊，是啊。”凌軒的應答有些心不在焉。
薛小曼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
她將茶盞放在旁邊的木桌上，疑惑的打量著凌軒：“凌大哥，你怎的心不在焉的？莫非是擔心這里租賃沒有到期，幫里會黑你的錢嗎？”
“不……”
還不等凌軒說完，薛小曼拍著胸脯打包票道：“換作其他人，青桿幫確實會這樣，但你是我大哥，我去幫你說去，絕沒有任何人敢黑你的錢。”
看來跟著自己混了一段時間，薛小曼也在幫里開始有了地位。
不過他所說的并不是凌軒所想的，凌軒連忙搖頭否認道：“不是，其實我并不擔心這個。”
薛小曼聞言更加困惑，目光在凌軒臉上逡巡：“不是？那是凌大哥你新找的鋪面，有什么問題嗎？例如原來的店家不愿搬走？”
“也不是，”凌軒再次搖頭，伸手薅了把頭發：“我這件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凌大哥，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怎的打起啞謎來了？”
凌軒嘆了口氣，起身走進屋內，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個油紙包。
他慢慢解開捆扎的繩子，將里面包裹的桂花糕遞過去：“你先嘗嘗這個吧，我今早剛去買的，我們邊說邊聊。”
薛小曼接過糕點，卻沒有立即食用。
她盯著凌軒的臉，眉頭微皺：“凌大哥，你怎的吞吞吐吐的？往常我問你有什么事，你都直接告訴我了，今日怎的這般遮掩？”
兩人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唯有院中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一片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兩人中間。
凌軒盯著那片葉子看了許久，如同從規整的葉脈中理清了思緒，最終開口打破了平靜：“城北長安街有間三進鋪面，我已經簽了契。”
“長安街！”薛小曼瞪大眼睛，竄了起來，滿臉震驚，“那可是上京城最繁華的地段！凌大哥，你，你比我想象的還有錢！”
“不是我買的，”凌軒搖了搖頭，凝重道，“是一個黑衣人送給我的。”
“黑衣人？”
薛小曼重復咀嚼了一遍凌軒的形容，一時間不明白凌軒的意思。
凌軒沒有正面回答她的疑問，只是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桌上：“這是新鋪面的鑰匙，你若得空，可以來坐坐，二進院，就是我的住處。”
薛小曼盯著那把黃銅鑰匙，突然覺得嘴里的桂花糕沒了滋味。
她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后忍不住脫口而出：“凌大哥，你莫不是沾上了什么古怪？會不會像那些戲文里寫的那樣，這是個什么邪祟一樣的東西？還是說，這鋪子曾經死過人？”
“不，不是，都不是，”見薛小曼越猜越離譜，凌軒終于是下定了決心，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直說了吧，小曼，我需要一個什么都不問，只幫我做事的人。”
“好，凌大哥，我絕對什么都不過問。”薛小曼怔了一下，隨即點頭應道。
“好，我要石灰，草席和一輛板車。”
“這些聽起來不像是開鋪子能用上的東西啊……”薛小曼喃喃道，隨后抬起頭問道，“這些幫里應該都有，我可以幫凌大哥你留意一下，但是凌大哥，你要這些東西做什么？”
“埋尸。”凌軒的回答十分簡單。
薛小曼手中的糕點瞬間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凌，凌大哥，你到底卷入了什么事？”她的臉色驟然蒼白，聲音微微顫抖。
薛小曼突然想到了什么，湊到凌軒近前：“凌大哥，你是不是又去斗狗場了？”
“不，沒有，如果是斗狗場就好了，那些人渣，殺便殺了。”凌軒的語氣依舊平靜，但是其中分明透著難掩的疲憊。
“那是……”
“小曼，你剛才承諾過，什么都不要問。”見對方還有追問的打算，凌軒連忙出聲打斷道。
死的人到底是誰，凌軒自己知道就行了，其他人知道，都是惹禍上身。
薛小曼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多言。
雖然她年紀尚小，但從小混跡街頭的經歷讓她明白，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危險也就越大。
她低頭看著地上散落的糕點，默默蹲下身收拾起來。
“我來收拾吧，這些也給你，讓小婉也嘗嘗吧。”凌軒一把將其從地上拽起，將沒吃完的桂花糕重新打包后，塞進她懷里。
薛小曼站定身子：“好，我現在就去幫里找找這些東西，凌大哥，你等我回來。”
見薛小曼要離開，凌軒趕忙再次叮囑了一遍，不要與任何人說道此事。
薛小曼重重的點了一下頭后，凌軒才眼神復雜的目送她離開。
沒辦法，他可沒法一人處理那么多尸體，他需要一個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