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上京城。
夜晚的京城與白日截然不同，平日繁華喧鬧的大街小巷，宵禁后顯得格外寂靜。
上京城某處巷角，凌軒換上了一身夜行衣，在陰影中來回踱步，眼神時不時警惕地掃視四周。
自昨日鐵木爾劫掠官銀后，整個上京城的巡邏力度驟然加大，街頭巷尾整日都能看到成群結隊的官差，人數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
這陣仗，恐怕連一只老鼠都難以逃脫他們的搜查。
凌軒實在不放心，只能親自出馬，到現場查看情況。
忽然，巷子口兒傳來一陣異常的動靜。
凌軒立刻停下腳步，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匕首。
他屏住呼吸，身體微微前傾，準備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待看清來人提著標志性的北境彎刀，他才松了口氣。
“鐵木爾！”凌軒低聲呼喚道，語氣中不無責備，“你又遲到了！”
鐵木爾步伐略顯急促，被凌軒一呵斥下意識舉起手中武器，再看清是凌軒后，才松了口氣：“嚇我一跳，原來是你，中原人。”
這一瞬間的功夫，凌軒瞥了一眼鐵木爾手中的彎刀，借著模糊的月光，他清楚地看到刀刃上沾染著斑駁的血跡。
凌軒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這是怎么回事？你殺人了？”
“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鐵木爾毫不掩飾，甩了甩彎刀上的血跡，“之前在斗狗場所受的屈辱，我讓他們百倍償還了。”
凌軒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瘋了嗎？我說過不要鬧出人命！你知不知道，現在全城都在搜捕你！你的行動太激進了！”
“激進？”鐵木爾嗤笑一聲，甩開凌軒的手，不屑道：“不是你讓我搞大動靜的嗎？現在又嫌動靜太大？”
“我是讓你制造混亂，不是讓你大開殺戒！”凌軒咬牙切齒道。
鐵木爾毫不退讓：“中原人，那可真是太抱歉了，在草原上，復仇就是要見血！”
兩人之間的氣氛陡然變得劍拔弩張。
爭執愈演愈烈，誰也不肯讓步。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什么人？！”
兩人同時瞥了一眼巷口，有火把的光，這毫無疑問是官差的喝問。
凌軒和鐵木爾同時一震，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不能再繼續糾纏下去了，否則必定會被巡邏的官差發現。
于是兩人默契地轉身，朝著相反方向疾奔而去。
不知鐵木爾的情況如何，凌軒反正是一路狂奔，穿過錯綜復雜的街巷，躲避著沿途設立的關卡。
期間他有好幾次都險些與巡邏的官差迎面撞上，還好最終還是成功擺脫了追兵，有驚無險地回到了榆錢胡同。
左右確認沒有巡邏的官差后，凌軒才閃身走進胡同。
一路沖進院子，凌軒才得空平復了一下呼吸，隨即手腳麻利地拿起門口擺放的一壇細沙，迅速撒在剛剛留下的腳印上，徹底掩蓋了行蹤。
“嗯？”凌軒疑惑了一聲，他看見除了他的腳印還有其他人的腳印。
他回頭，果然看到了鐵木爾的身影。
“真沒想到，你把上京城的地形記得比我還熟。”凌軒繼續掩埋蹤跡。
鐵木爾抱臂于胸，遠遠的看著：“不是什么時候都有機會潛進敵國都城的，我自然要好好摸排一遍。”
掩蓋完痕跡，凌軒長舒了一口氣，抬手按了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我一時有些不知道，把你從那個地方撈出來，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了。”
“后悔了？中原人，你現在后悔也晚了。”鐵木爾冷哼一聲。
“我沒有后悔救你，”凌軒搖了搖頭，“而是擔心你的沖動會毀掉我們所有的計劃，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做事會這么的不計后果。”
“草原上的狼從不會瞻前顧后，”鐵木爾傲然道，“更何況你不過是在利用我罷了，還不允許我反抗一下嗎？”
凌軒沒有否認，只是平靜地點頭道：“既然如此，隨你的便吧，反正到時候功虧一簣，我們誰都無法幸免。”
兩人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息。
片刻之后，凌軒繼續開口：“事已至此，我們必須盡快調整策略，這么大的動靜，如果城里真的有北狄的細作，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注意你了，你也該回報我了。”
鐵木爾挑眉：“你想讓我怎么做？”
“原本我的計劃是從斗狗場入手，”凌軒沉吟道，“但現在看來，官銀失竊案才是更好的突破口，劫掠官銀雖然驚動了整個上京城，但這也意味著它已經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
鐵木爾聞言不語，凌軒繼續說道：“我們可以巧妙利用這一點，例如先將部分官銀藏在某個地方，然后我以線人的身份向官府告密，并設計一條線索引導他們找到假的藏匿點，就能最大限度降低風險，同時確保知道真相的人最少。”
“可這樣一來，豈不是相當于主動暴露自己？”鐵木爾皺眉道，“萬一被他們識破怎么辦？”
“很簡單，”凌軒耐心解釋道，“我們可以人為制造幾個疑點，讓人誤以為真正的藏匿點另有其處，只要我們內部不出問題，外界根本無從得知真相。”
“我不懂這些彎彎繞繞，我聽你的，中原人，”鐵木爾思索了一會兒，終于點了點頭，“不過，我希望你能保證，不會因為所謂的‘大局’選擇犧牲我，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那我把話說在前面，如果情況有變，你有權按自己的方式行事。”凌軒鄭重地承諾道。
“成交。”
兩人終于達成共識，結束了這場漫長的爭論。
夜色逐漸加深，但凌軒和鐵木爾仍然沒有休息，他們又立即開始詳細商討具體的執行方案。
一處隱蔽的地方被他們確定出來，用來重新安置那些被劫掠的官銀，同時布置好虛假的線索，用來迷惑到時來搜查的官差。
一切都已經就緒后，天色也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