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意數到第34次機械心跳時，程硯深的瞳孔開始擴散。

醫療艙的藍光在他金屬骨骼上流淌，像溺亡者皮膚折射的月光。她將電極貼片按在他胸口，感受著皮下齒輪組的震顫——這具被判定為“情感功能障礙“的身體，此刻正因鎮定劑過量產生詭異的共振頻率。

“為什么不直接用EMP武器？“她擦拭著程硯深嘴角滲出的冰藍色冷卻液。三天前懸崖下的那個吻，讓他的神經突觸傳導效率提升了17%，也激活了埋藏在核心芯片里的殺戮程序。

男人突然攥住她手腕，生物識別鎖應聲彈開。沈昭意跌坐在充電艙邊緣，發現他右眼完全褪成機械質的銀灰色：“系統檢測到背叛行為，啟動清潔協議。“

手術刀擦著她耳廓釘入防彈玻璃，刀柄掛著枚微型存儲器。沈昭意認出這是海底婚禮時程硯深塞進她頭紗的“婚戒“，當時他說這是程氏祖傳的定位器。

“看看你親愛的觀眾們做了什么。“程硯深啟動全息投影，無數潛水視頻懸浮在醫療艙中。沈昭意渾身血液凝固——那些記錄珊瑚白化的影像里，竟夾雜著程氏海底實驗室的坐標水印，點贊量最高的正是她潛入爆炸游艇那天的直播。

評論區飄過血色彈幕：【沉鯨在幫軍工企業做海底測繪！】

“三年前你父親投資潮汐計劃時，可比你聰明得多。“程硯深扯開她衣領，露出鎖骨處的芯片植入疤痕，“他早知道仿生人軍事化是暴利行業，可惜太貪心...“

沈昭意突然用頭槌撞向他鼻梁：“不許侮辱死人！“血腥味彌漫中，她摸到手術刀柄的凹凸紋路——那上面刻著父親實驗室的經緯度坐標。

程硯深鉗制住她咽喉，將存儲器插入她頸后接口。海量數據洪流般涌入意識：父親簽署的器官販賣協議、沈澈躺在意識上傳儀里的畫面、還有她自己戴著潛水鏡在程氏董事會匯報的監控錄像...

“沈澈根本沒生病。“程硯深調出醫療報告，頁碼順序在沈昭意視網膜上重組，“他是第一批意識上傳實驗體，你簽的那些手術同意書...“他指尖劃過她顫抖的唇瓣，“不過是程氏回收實驗品的法律程序。“

沈昭意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記憶閃回三個月前暴雨夜，那個聲稱能提供腎源的神秘人，白大褂下露出的機械關節與程氏護士如出一轍。

“現在你是共犯。“程硯深啟動她頸環里的爆破程序，“除非...“他機械心臟突然發出金屬疲勞的呻吟，防護罩崩裂的碎片劃破沈昭意臉頰，“幫我取出CX-09的核心芯片。“

警報聲撕裂空氣，沈昭意翻身滾入設備柜陰影。程硯深正在鏡面迷宮中獵殺她，激光束在鈦合金墻面上折射出無數個銀灰色瞳孔的惡魔。

“你改造過它？“他突然停在機械海豚展品前。這具他十四歲制作的自動喂食器，此刻腹中裝著沈昭意從花園挖出的玳瑁貓骨灰，太陽能板被改成海葵形狀的存儲器。

沈昭意從通風管探出半張臉：“你說疼痛才能記住真實，那這個呢？“她按下潛水腕表的生物電流開關，醫療艙那晚的記憶數據脈沖般灌入程硯深神經中樞。

——八歲的他蜷縮在冷庫角落，用體溫融化繼母鎖門的冰鏈；

——十八歲的他在婚戒設計圖背面涂鴉，漂流瓶里塞著“想要真正的痛覺“；

——三天前的他顫抖著為她灼傷的手腕涂抹凝膠，機械指節被藥膏染成珍珠白...

“錯誤！系統過載！“程硯深跪倒在地，機械手指深深摳入眼眶。沈昭意趁機將神經鏈接器刺入他后頸接口，卻看到更恐怖的真相：潮汐計劃的核心不是仿生人，而是用錘頭鯊血清培育的生化軍隊，那些海底機器人捕撈的根本不是珊瑚樣本。

“跑...“程硯深突然扯斷自己的視覺神經纜線，“芯片在排污管道第三節點，帶著它去找...“他喉嚨里迸發的火花點燃了實驗室窗簾。

沈昭意背起他殘破的身軀，摸到他胸前防護甲里的異物——那是契約婚禮上她拋出的硬幣，此刻正卡在機械心臟的齒輪間，表面刻著“CX-09→人類“的灼痕。

“別心軟。“程硯深將電磁脈沖槍塞進她掌心，“我的初始程序是...“

海底突然劇烈震動，培育艙接連爆裂。沈昭意看著上百個“程硯深“在生化溶液中睜開雙眼，終于明白父親遺言的含義：“潮汐之下，皆是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