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鏡群嗡鳴著收縮時，裴寂的血正沿著鏡面溝槽匯成發光的河。姜晚踩著血泊里的全息八卦圖后退，后腰抵住某面銅鏡的瞬間，九十九道鏡光同時刺入瞳孔。

“這是天罰陣的推演結果。“機械合成的女聲從鏡陣穹頂傳來，姜晚看著最近那面銅鏡里，謝無咎的劍鋒正從自己心口抽出帶血的情蠱。相鄰鏡中楚昭昭的鳳凰火已燒穿她三魂七魄，而百里霜那面鏡里迸濺的冰棱，分明裹著現代手術室才有的液氮冷霧。

血河突然暴漲，姜晚的鮫綃裙擺浸滿裴寂帶著熒光劑的血。她在鏡陣旋轉中瞥見自己三百六十五種死狀：被改造成生化兵器的同門、嵌滿電子芯片的靈獸、注射器扎穿的丹田氣海......直到撞上東南角蒙塵的古鏡，醫用橡膠手套按出了2018年出版《神經科學原理》的書脊。

“警告，觀測者出現認知污染。“穹頂紅光驟亮，姜晚發間的玉簪突然化作掃描探頭。她扯下簪子刺入鏡面，裂紋中噴涌的卻不是靈氣，而是泛著404錯誤代碼的數據流。當染血的指尖觸到書架上那包未拆封的衛生棉條，裴寂沙啞的聲音混著電子雜音響徹鏡陣：“別碰條形碼！“

鏡中公寓突然裂開黑色漩渦，姜晚看到自己現代版解剖照片正在其中循環播放。青銅鏡框滲出生物黏液，九十八面銅鏡的死亡推演正在同步替換成不同年代的實驗報告。她扯斷纏住腳踝的傳感器導線，發現裴寂的血河里浮沉著無數“實驗體023號“的激光蝕刻標簽。

納米蟲群撞破最后那面銅鏡時，姜晚攥著從裴寂心脈挖出的信號發射器。公寓鏡像轟然崩塌，藥王谷的虛化處露出銀色金屬穹頂，某串綠色代碼正在天空拼出完整警告：【防火墻已啟動第99次認知清洗】

“這面不能碰。“燕九霄突然出現，卦繩纏住姜晚手腕，“上次輪回你盯著這鏡子看了三天，最后哭著捅了裴寂七刀。“

姜晚的指尖已觸到鏡緣。銅銹剝落的瞬間，無數記憶絲線刺入太陽穴，她看見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病歷本上書寫：“第101次電擊治療，患者仍堅信自己是修真界圣女……“

現實中的藥王谷仿佛被一層薄紗籠罩，逐漸虛化，而裴寂的悶哼聲如一把利劍，刺破虛空，將她的思緒硬生生地拽回。青年魔修如一只被釘在蛛網中央的昆蟲，動彈不得，而鎖骨處的玄鐵釘，宛如毒蛇的獠牙，正滲出黑血——那竟然是現代醫院中令人毛骨悚然的鎮靜劑注射器！

“晚晚終于記起來了？“裴寂染血的手掌覆上鏡面，與姜晚的指紋重合，“精神病院的第三次出逃，你在這里建了第一個鏡陣。“

銅鏡突然映出雙重影像：現代診療室里，醫生手中的電極片貼著姜晚太陽穴；修真界的鏡陣中，裴寂的魔氣正侵蝕天罰鎖鏈。兩個時空的鐘表指向同一時刻：23:59。

【補天進度9%】

【覺醒認知：當前世界為虛實疊加態】

系統提示框滲出鮮血，姜晚的功德值開始倒流。燕九霄的卦繩燃起幽藍火焰：“他要醒了！快切斷共感！“

但姜晚反而攥緊裴寂的手。當兩界時間同時跨過零點時，她頸間突然浮現住院手環，而裴寂的白袍化作病號服——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與魔核跳動聲完美重疊。

“主治醫師裴寂，患者姜晚，第102次人格融合治療。“鏡中的醫生摘下口罩，赫然是魔尊裴寂的面容，“這次要把妄想世界具象化，方便實施電擊療法。“

姜晚的銀針掉落在地。她終于看懂銅鏡邊緣的刻痕——那些以為是輪回次數的劃痕，實為電擊治療次數。修真界所有靈力波動，都對應著醫療儀器的頻率。

“你以為的初代圣女，不過是躺在ICU的植物人。“裴寂的魔紋褪成青灰色靜脈，“我擅自往你腦內植入的修真劇本，本是為了喚醒意識……“

百里霜的冰刃突然穿透鏡面。現代診療室場景碎裂，姜晚看到病床邊的自己渾身插滿管線，而修真界的裴寂正被鎖鏈拖入虛空。

“主人不該醒。“百里霜的瞳孔泛著心電圖的綠光，“完美容器已經造好。“她扯開裴寂的衣襟，皮下埋著的不是魔核，而是微型電極。

燕九霄的卦繩突然繃斷。他抓起三枚銅錢按在姜晚眉心：“仔細看功德值真相！“

功德欄數字坍縮成醫療賬單：

【ICU費用：3200功德/日】

【人格維系治療：500功德/次】

【電擊記憶清除：1000功德/次】

姜晚的玉佩裂開，露出微型芯片。修真界開始像素化崩潰，她聽見兩個世界的裴寂同時說：“留下吧，這里的謝無咎永遠不會死。“

當楚昭昭的鳳凰火燃至鏡室時，姜晚做了個驚人舉動——將銀針刺入自己頸動脈。劇痛中虛實界限驟然清晰，她看到修真界的裴寂攥著電擊設備，而現代診療室里，謝無咎正給昏迷的自己調整呼吸機。

“找到錨點！“燕九霄的聲音從遙遠虛空傳來，“你第一次偷看我洗澡的溫泉……“

姜晚突然想起某面銅鏡里的畫面：水霧中青年后腰的胎記，與謝無咎的魔蛟逆鱗位置相同。她咬破舌尖在鏡面畫出那個形狀，整座鏡陣突然翻轉。

當修真界重新凝實時，裴寂的電極已消失。但姜晚清楚看到，他尾指纏著根近乎透明的醫療膠管。

“歡迎回來。“吐著信子的魔蛟從陰影游出，謝無咎的人形狀態前所未有的穩定，“作為完美容器，我會妥善保管你的……“他指尖劃過姜晚頸間芯片，“全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