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樞轉動的剎那，姜晚后頸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那聲音不像是金屬銹蝕的摩擦，倒似有人用指節緩慢叩擊著陳年骸骨。燕九霄給的磷火燈在她掌心發顫，青碧色焰苗舔舐著琉璃燈罩，將四面八方的銅鏡映成漂浮的鬼火。

“別讓影子落在鏡面上超過三息。“獵妖人的叮囑猶在耳畔，可姜晚此刻連呼吸都凝滯了——綠光掃過的鏡緣處，密密麻麻的朱砂字跡正滲出暗紅銹跡。天干地支與亡者忌辰交織的銘文中，她赫然看見“姜晚庚辰年霜降卯時“的字樣如蛆蟲蠕動，墨色竟比周遭更新鮮濕潤。

銅銹的腥氣混著尸蠟味涌進鼻腔，鏡陣中央的青銅鼎突然騰起幽藍火苗。千百面銅鏡中的“姜晚“同時睜眼，那些倒影的面孔在磷火中扭曲變幻：七歲時扎著雙丫髻的模樣，及笄禮上簪著木芙蓉的輪廓，甚至還有此刻攥著燈柄、指節發白的自己。每個倒影的瞳仁里都浮著細小的篆文，像無數條銜尾蛇在虹膜上首尾相噬。

最新那面銅鏡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嗡鳴，鏡面漾起血色漣漪。姜晚踉蹌后退時瞥見鏡中閃過不屬于自己的畫面：燕九霄的雁翎刀插在祠堂供桌上，刀柄懸著的五帝錢全部裂成兩半；而更深處竟有具與她容貌相同的女尸，心口插著的正是這盞磷火燈的燈杵。

“生辰為引，鏡魄為憑......“沙啞的誦經聲從鼎中飄出，所有銅鏡開始順時針旋轉。姜晚突然意識到這些鏡子擺放的規律——從最外圍的乾位到中央的坤位，正好構成逆推六十甲子的往生陣。而她名字所在的位置，恰是陣眼處本該放置鎮物的地方。

當第一滴黏稠的“朱砂“順著鏡框滴落時，姜晚終于看清那根本不是砂礫。銅綠斑駁的溝壑里，分明浸泡著凝固的血淚與碎指甲，正隨著鏡陣運轉重新變得溫熱鮮活。

“當心腳下。“燕九霄用銅錢挑起截斷指，“三十年前這里堆滿試藥人的殘肢，直到...“他突然頓住，磷火映出鏡中一閃而過的白影。

姜晚的玉佩突然發出蜂鳴。當她觸碰刻著“百里霜“三字的古鏡時，鏡面漾起血波，映出個與自己容貌酷似的白衣女子。那人正將肋骨刺入傀儡心口，冰晶沿著血管凍結鮮活的肉身。

“這是我用千年玄冰造的傀儡。“

幻境中的白衣女子轉身，赫然是姜晚前世的面容，“以骨為契，以血養魂，從此你便叫百里霜。“

現實中的銅鏡突然結霜。姜晚踉蹌后退，發現掌心浮現冰晶紋路——與幻境中傀儡身上的封印完全相同。系統提示瘋狂閃爍：【檢測到宿體殘片，激活隱藏技能·玄冰咒】

“誰允許你碰我的鏡子？“

清冷女聲從穹頂墜落，霜刃劈開磷火燈的剎那，姜晚看到倒懸在梁上的身影。百里霜蒼白的手指捏著冰魄針，針尾綴著的銀鈴刻著姜晚前世的名諱。

燕九霄的銅錢陣還未成型就被凍在原地。百里霜踏著冰蓮落地，玄鐵鎖鏈從她后頸刺入脊骨——那分明是藥王谷禁制魔物的手段。

“你教我的第一課，主人。“

百里霜的冰針刺入姜晚眉心，寒氣瞬間凝出前世記憶：暴雨夜，傀儡少女捧著新采的雪蓮，卻被姜晚前世打翻藥盞：“無用之物，不如喂蛇。“

劇痛讓姜晚跪倒在地。百里霜挑起她下巴冷笑：“轉世成了廢物？當年抽我脊骨煉藥時，倒是利落得很。“她扯開衣襟，心口處凹陷的冰洞正對著姜晚掌心血紋。

【警告！共生蠱異常激活】

姜晚突然咳出冰渣，心臟仿佛被兩只手撕扯。左半身浮現魔蛟鱗紋，右半身凝結玄冰，眼前閃過謝無咎與裴寂的臉——他們身上都有相同的血脈波動。

百里霜突然暴怒：“你竟把蠱蟲分給兩個男人！“冰魄針暴雨般襲來，“那我算什么？你造的傀儡就該永生永世當替身？！“

姜晚翻滾著躲到銅鏡后，鏡面映出百里霜背后懸浮的冰棺。當她看清棺中面容，呼吸幾乎停滯——那是具與裴寂七分相似的少年尸體，額間魔紋與謝無咎如出一轍。

“這是…裴寂？“

“不過是個失敗品。“百里霜的鎖鏈絞碎冰棺，“你當年為復活某人，用魔蛟血混著玄冰造出上百具傀儡。“她踢開腳邊殘肢，“最后那具滿意的，現在叫謝無咎。“

磷火突然大盛。燕九霄震碎冰封，卦陣托起滿地銅鏡碎片：“姜晚，看鏡中倒影！“

無數碎片映出不同時期的裴寂：

——被鐵鏈貫穿的魔修仰頭飲下姜晚喂的毒酒；

——黑衣少年在血泊中給昏迷的姜晚描眉；

——某個輪回里裴寂心口插著百里霜的冰劍……

“明白了嗎？“燕九霄咳著血大笑，“謝無咎是你造的容器，裴寂是失敗的實驗體，而百里霜——“他閃身擋住冰刃，“是你永生永世的罪證。“

姜晚的玉佩突然裂開，滾出枚冰晶心臟。百里霜見狀發出凄厲尖嘯，整座鏡室開始坍塌。當姜晚接住墜落的冰心時，前世記憶如洪流傾瀉：

三百年前雨夜，真正的裴寂為護她而死。初代圣女抽魔蛟王血脈注入傀儡，造出“謝無咎“；取裴寂殘魂融入玄冰，卻意外誕生有自主意識的百里霜。而輪回鏡，正是用來修正這些錯誤實驗的。

【補天進度5%】

【解鎖天道真相：所有角色皆為初代圣女造物】

姜晚捏碎冰晶心臟的瞬間，百里霜突然僵住。她眼尾滑落冰淚，喃喃道：“主人說過…完美造物不該有心跳……“

禁地外傳來魔蛟咆哮，謝無咎的豎瞳透過裂縫與姜晚對視。她終于看清，那雙眼底沉淀著三百年的孤寂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