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吉沒有回應，薩爾的攻擊讓獵人徹底失去了意識。

狼牙棒襲來時，羅吉搶先一步反應過來，他原本有幾秒的時間可以去躲避。

但他選擇用這幾秒去推開身邊的那個臭小子。

接著，羅吉只感覺身體一輕，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漆黑……

或許是昏迷，或許是死亡。

澤比右腿還在痙攣，斷裂的箭頭碎片隨著他每次發力在大腿里攪動，鮮血止不住地汩汩流出。

“羅吉……”

澤比口中呢喃，努力查看羅吉的狀態，他的視野被汗水分割成模糊的色塊。

恍惚間，他看見一道棕黑色的黑影高高躍起，大步鉆進了灌木叢中……

下一幕便是熊地精倒提著羅吉的腳踝的情景。

老獵人沾滿松針的頭發垂向地面，額角裂口淌出的血珠在半空連成細線。

“肉還是溫的。”

薩爾像是在把玩一件玩具，手中的羅吉像一只布娃娃般搖晃起來。

而那柄沾著新鮮血液的狼牙棒也被薩爾重新握在手里，蓄勢待發。

被燒禿的薩爾很憤怒。

半年前，一只善于討好的地精從人類的村莊偷回來一面鏡子。

這種新奇的寶貝自然被拿來孝敬給熊地精老大，那只地精如此恭維道：

“老大的皮毛是最漂亮的，有了人類的小玩意，老大可以天天看自己的皮毛。”

望著鏡子中自己的“帥氣”模樣，心情大好的薩爾立刻將那只地精封為了小隊長。

從那天起，薩爾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著鏡子欣賞自己暗棕色的漂亮毛發，而底下地精的贊美更是讓薩爾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帥氣的熊地精。

可現在引以為傲的漂亮毛發全部變成了焦黑的毛團，散發著刺鼻的糊味。

薩爾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熊地精面目猙獰，幾乎要咬碎那兩顆突出的獠牙，它巴不得馬上把手上的羅吉當零食嚼得嘎嘣脆。

先從他的小細腿開始，然后是胳膊，最后是腦袋……

雖然對該死的人類老頭恨得咬牙切齒，但憤怒并沒有奪走薩爾的全部理智：

比起當成零嘴，當著澤比的面折磨羅吉才能好好為自己的毛發出一口惡氣。

薩爾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伸出尖銳的指甲抵住羅吉的胸口。

澤比想要阻止它的暴行，卻是腳下一軟，差點跪倒。

看到澤比的狼狽模樣，薩爾無比滿足，它用指甲劃開羅吉的皮甲，在昏迷者胸膛刻出一道血痕：

“等薩爾敲碎你的膝蓋，就在你面前烤熟他的心臟。”

“不許碰他！”

澤比踉蹌著用長劍撐起身子，虎口處剛結痂的傷口再次裂開，新鮮血液順著劍柄蜿蜒流下。

“哈哈，薩爾要讓他生不如死！”

薩爾爆發出刺耳大笑，它拎著羅吉原地轉圈，像孩童炫耀新玩具般甩動獵物。

窮寇莫追，出自《孫子兵法·軍爭篇》，是指對陷入絕境、走投無路的敵人不要過度逼迫或追擊，以免對方因絕望而拼死反撲，導致己方遭受不必要的損失。

顯然，在熊地精的戰術里沒有這一條理論，一旦占據優勢就洋洋得意才是這些家伙的天性。

即使是弱小的敵人，將其逼到絕境也絕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薩爾可能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老獵人身軀破開空氣的悶響讓澤比心臟突突直跳，尖銳的耳鳴在顱骨內震蕩，憤怒的情緒屏蔽了腿傷的刺痛。

當薩爾第三次把羅吉掄起時，澤比聽見自己喉嚨震顫的怒吼。

腎上腺素帶來的酸澀感在牙根蔓延，澤比借著最后的沖勁又一次揮出了自己的最強攻擊：

【戰技】——橫斬！

澤比拖著傷腿發起沖鋒的姿態像頭瘸腿的孤狼，劍刃劈開空氣的尖嘯卻帶著瀕死反撲的狠勁。

嘣——！

可惜劍身處傳來的手感是那般堅硬，這最后的橫斬還是被熊地精攔截下來。

薩爾用狼牙棒格擋的姿勢堪稱優秀，劍鋒與狼牙棒頭咬合形成夾角，金屬摩擦迸發出零星火花。

“用力啊小蟲子。”

薩爾齜出焦黃的獠牙，棒頭緩慢而穩定地壓向澤比咽喉：

“不然，你朋友的腸子就該在我胃里蠕動了。”

澤比手上艱難抵抗薩爾的蠻力，眼神卻不自覺看向熊地精另一只手上的羅吉：

羅吉胸口的起伏雖然微弱，但被薩爾攥住的腳踝還有血色。

羅吉還活著！

自己絕不能輸！

這絲希望更是帶給澤比必須勝利的理由。

咬碎牙齒的瞬間，澤比爆發出最后的力量。

他雙臂肌肉纖維在哀嚎，虎口的鮮血讓握持變得濕滑，但澤比卻清晰感受到狼牙棒傳來的壓力正在減弱。

薩爾的呼吸變得粗重，側腹傷口滲出一抹鮮紅。

劍鋒突然發出清越龍吟。

澤比瞳孔收縮，看到自己映在劍身上的倒影：燃燒的森林在他眼中化作熔金。

全部感官幾乎都被腎上腺素加強，澤比清楚聽見骨骼在壓力下細微的錯位聲，聞到薩爾傷口滲出的甜腥味，甚至能數清熊地精獠牙上的裂紋。

“給老子斷！”

澤比將全身重量壓向劍柄，鋒刃切入狼牙棒鑄鐵接縫的剎那，薩爾布滿血絲的眼球突然瞪大。

它粗壯的前臂肌肉如波浪般起伏，卻在澤比加力的剎那夸張地顫抖起來。

鑄鐵棒身與長劍摩擦出橙紅火星，“不可能...”薩爾比從牙縫里擠出嘶吼。

劍柄傳來的反抗越來越微弱，薩爾布滿的丑臉扭曲猙獰，狼牙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后偏移，棒頭雕刻的骷髏裝飾幾乎要貼上薩爾的鼻尖。

這場角力，竟要以澤比的勝利告終。

薩爾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嗚咽，當澤比將劍刃壓向它咽喉時，熊地精的獠牙止不住地打顫：“停手...我認輸...”

澤比自然不會給它這個機會，死死握緊手中的長劍向前壓去。

……

在長劍即將割開喉結的瞬間，熊地精臉上的驚恐神情突然如融雪般消退。

轉而，變為了計謀得逞的奸笑。

擁有11點智力的熊地精雖然無法克服某些愚蠢的天性，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們不會使用戰術。

相反，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它們在戰斗里會使用一切狡詐的行為，就像薩爾的表演，只是為了看見澤比希望破碎后的絕望。

它松開左手任由羅吉跌落，騰出的巨掌突然握住劍身中段猛然扭轉，被劍刃割破掌心時甚至露出享受的神情。

“蠢貨，竟然以為薩爾會輸給你這種小蟲子。”

澤比眼底的詫異照亮了薩爾瞳孔深處的嘲弄。

再大的憤怒也彌補不了硬實力上的差距，憤怒的弱者仍然是弱者。

“咔嚓！”

澤比聽到劍身傳來冰層開裂般的脆響，原本筆直的長劍竟在薩爾的怪力下彎成滿月。

“斷！”

薩爾喉嚨里滾出悶雷般的戰吼。長劍從彎曲處迸發蛛網狀裂紋。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里，澤比看到劍身崩碎成四濺的金屬碎片。

這柄陪伴了澤比三年時間的破舊老劍，最終還是迎來了斷裂的結局。

心頭燃起的希望驟然消退，就像有人突然抽走了澤比全身的骨頭。

薩爾趁機抬膝頂向他腹部，澤比在劇痛中清晰聽見自己肋骨折斷的脆響。

斷裂的劍尖打著旋飛向夜空，澤比咳著血沫摔進燃燒的灌木叢。

澤比的視野逐漸變得漆黑，在薩爾的仰天咆哮聲中，他最后看見幾只地精躡手躡腳地朝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