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草藥的氣味混雜著一絲淡淡的血腥,安度大夫簡陋的家此刻充當了臨時的病房。
羅吉的呼吸已趨于平穩,臉上也恢復了血色;安度大夫則正在一旁仔細地收拾著帶血的布條和用過的藥膏罐子。
澤比坐在床邊,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半個時辰,羅吉眼皮顫動,再次悠悠轉醒。
比起上次,他的眼神清明了許多。
“澤比……”
羅吉開口,聲音沙啞,卻比之前有力:“扶我坐起來點。”
澤比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在他背后墊了幾個柔軟的草枕,讓他能半靠著床頭。
“感覺怎么樣?”澤比輕聲問道,仔細觀察著他的臉色。
羅吉喘了口氣,咧嘴笑了笑,牽動了臉上的傷口,讓他忍不住齜牙:“嘶,死不了……就是這骨頭,他娘的,像是被那雜種熊地精用錘子一根根敲斷了似的。”
提到熊地精,羅吉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顯然是回憶起了那場慘烈的戰斗和自己昏迷前的絕望。
他沉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澤比,眼神復雜:“我們是怎么逃出來的?那熊地精……”
澤比簡略地將之后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自己最終斬殺了熊地精,以及那位神秘精靈艾爾溫的出現和幫助。
當然,關于金手指面板和【雅蘭的饋贈】的存在,他含糊了過去,只說是情急之下爆發了潛力,又恰好遇到了路過的精靈相助。
羅吉靜靜地聽著,眼中不時閃過驚駭和慶幸。當聽到澤比竟然獨自斬殺了那頭熊地精時,他看向澤比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隨即又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和……
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好小子……”他喃喃道,拍了拍澤比的胳膊,力道很輕。
澤比心中一暖,卻也捕捉到了羅吉語氣中的那一絲失落。
他知道,老獵人是為他高興,但也可能是在感嘆自己真的要離開,去闖蕩那片更廣闊、也更危險的天地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木屋里只剩下安度大夫整理東西的細微聲響和羅吉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安度。”羅吉忽然轉向老大夫,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和澤比說。”
安度大夫停下手里的活計,看了看羅吉,又看了看澤比,點了點頭,示意澤比扶著他一起出去。
木屋外的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灑在三人身上。
安度大夫搬來兩張小木凳,示意澤扶著羅吉比坐下,自己則站在一旁,等著羅吉開口。
澤比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坐下,穩穩地扶住羅吉。
老獵人靠在澤比肩頭,眼神異常堅定。
他先是看向安度大夫:“老安度,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
安度大夫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你反反復復念叨著,讓澤比趕緊走,別管你,去當他的冒險者。”
羅吉“嗯”了一聲,又轉向澤比,目光灼灼:“澤比,你想成為冒險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個想法,我早就知道了。”
果然,羅吉什么都知道。
“我之前攔著你,是怕你小子沒本事,出去送死。”
羅吉的聲音帶著自嘲:“現在看來,是我老眼昏花了,你小子比我想象的,有種多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你聽好了,我是個獵人,不是個需要人伺候的廢人!安度會照顧好我,村里人也不會不管我。你的路,在外面,不在這個小村子里!”
澤比沉默了,心中五味雜陳。羅吉的話像是一把錘子,敲打著他的心。
他確實決定先留下來,等羅吉傷好了再說冒險,如今羅吉傷勢未愈,他怎么能放心啟程。
“你的傷沒好之前,我哪里也不去。”澤比同樣固執地開口。
“我的傷死不了人!”羅吉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安度說了,好好養著就行。你留下來能干什么?給我端屎端尿?老子還沒那么不中用!”
安度大夫適時地開口,語氣平和:“羅吉說得對,澤比。有我照看,加上村里人幫襯,恢復只是時間問題。你留下來,反而讓他心里不安,不利于養傷。”
他看向澤比,眼神帶著鼓勵:“而且,你不是帶回來了那些地精的戰利品嗎?尤其是那對熊地精獠牙,價值不菲。”
安度走到澤比身邊,放低了聲音:“我剛才檢查羅吉傷勢的時候就想說了,那精靈給的治療藥劑效果雖然好,但畢竟只有一瓶。羅吉的骨裂和內傷還需要更多的藥物才能快速恢復,不留下病根,鎮子上或許能買到那種治療藥劑。”
他拍了拍澤比的肩膀:“你把那些地精耳朵和獠牙拿去鎮上賣掉,換了錢,買一支好點的治療藥劑回來。有了那個,羅吉估計不出半個月就能下地走動了。這樣,你也能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不是嗎?”
安度大夫的話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澤比心中最后一點迷茫。
沒錯,讓羅吉盡快康復,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而這,需要錢。
澤比深吸一口氣,看向羅吉,又看向安度,眼神變得堅定起來:“好!我去鎮上!”
安度大夫欣慰地點點頭,轉身回屋,片刻后拿出了一張用炭筆繪制在粗糙羊皮紙上的簡易地圖。
地圖畫得并不標準,但關鍵的路線和地標都標注得很清楚。
“這是我去河谷鎮常走的路線圖,上面標了近路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安度將地圖遞給澤比:“你也去過幾次鎮子,按照我地圖上的路線,天黑前應該能抵達,路上小心些。”
他又補充道:“羅吉這里,你放心交給我。我會每天給他換藥,盯著他喝藥湯,保證他活蹦亂跳。”
“老安度……”羅吉在一旁嘟囔了一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眼底卻流露出感激。
澤比接過地圖,鄭重地向安度大夫道謝:“謝謝您,安度大夫。”
他又看向羅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只化為一句:“老羅吉,等我回來。”
羅吉揮了揮手,像是驅趕蒼蠅:“趕緊滾蛋!別耽誤老子睡覺!”但澤比又豈會不了解這個嘴硬心軟的老獵戶。
澤比不再猶豫,轉身,將那個沉甸甸的、裝著地精耳朵和熊地精獠牙的布袋系在腰間,又檢查了一下那把繳獲的砍刀,確認別在腰后穩妥后,便大步朝著村口走去。
背后,是安度大夫欣慰的目光,和羅吉充滿關切的注視。
前路,是河谷鎮,是充滿機遇與危險的冒險者之路。
陽光正好,微風拂過,澤比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通往山外的小徑盡頭。
……
通往河谷鎮的小路蜿蜒曲折,穿行在起伏的丘陵和稀疏的林地之間。
澤比步履不停,升級帶來的充沛體力和傷勢痊愈讓他感覺不到絲毫疲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盡快抵達鎮子,賣掉戰利品,換取治療藥劑。
安度大夫的地圖雖然簡陋,但標注清晰,澤比按照地圖的指示,抄了一些近路。
一路上,他保持著警惕,畢竟昨夜的遭遇讓他明白,這片看似平靜的土地下,可能潛藏著未知的危險。
所幸,路途還算平靜,除了偶爾遇見的幾只野兔和林鳥,并沒有遇到什么麻煩。
當夕陽開始將天空染成橘紅色,最后一抹余暉即將沉入地平線時,澤比終于看到了河谷鎮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