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二人遠離戰場,林間的空氣逐漸清新,帶著露水和泥土的氣息,沖淡了澤比身上的血腥味。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澤比背著羅吉,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林間穿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顛簸加重了羅吉的傷勢。
羅吉伏在他的背上,呼吸雖然平穩,但身體依舊虛弱,偶爾會因為疼痛而發出一兩聲壓抑的呻吟。
澤比的心揪緊著,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
走了一段路,穿過一片相對茂密的樹林時,澤比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隱約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他們上方,在那些濃密的樹冠之間,悄無聲息地跟著他們。
那不是鳥雀,也不是松鼠。
那是一種更加沉穩、更加敏捷的存在,移動時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在樹葉偶爾的拂動和極輕微的枝椏晃動中,才能捕捉到一絲痕跡。
澤比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難道是還有殘余的地精?或者是被血腥味吸引來的其他掠食者?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那把從地精尸體上繳獲的砍刀,警惕地環顧四周,尤其是頭頂的樹冠。
然而,他什么也沒有看到。只有層層疊疊的綠葉和交錯的樹枝,在晨風中輕輕搖曳。
但他能確定,那被窺視的感覺并非錯覺。那個存在一直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如影隨形。
會是誰?
澤比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艾爾溫那張平靜而冷漠的臉。
是他嗎?
澤比放慢了腳步,側耳傾聽。上方的動靜也隨之放緩,依舊保持著那個固定的距離,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更沒有顯露出任何敵意。
一股暖流緩緩淌過澤比的心田。他明白了。
這位精靈游俠雖然嘴上說著“舉手之勞”,卻在默默地護送著他們下山。
或許是因為擔心他們再次遇到危險,或許是出于某種精靈的行事準則,又或許只是單純地想確保自己的“投資”——那瓶治療藥水,沒有白費。
無論是哪種原因,澤比都感到一陣心安,有一位5級游俠在暗中保護,至少在抵達村莊之前,他們的安全應該是有保障了。
他不再刻意去尋找艾爾溫的身影,只是在心中默默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后重新加快了步伐,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
終于,熟悉的村莊輪廓出現在了森林邊緣。裊裊的炊煙從低矮的木屋煙囪中升起,幾聲犬吠遠遠傳來,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澤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徹底放松下來,他背著羅吉,快步走進了村子。
村里起得早的農夫看到澤比背著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羅吉,都嚇了一跳,紛紛圍了上來。
“澤比!這是怎么了?羅吉他……”
“快!快去叫安度醫生!”
“天哪,這是遇到什么了?是野獸嗎?”
村民們七嘴八舌,臉上寫滿了擔憂和關切。澤比來不及細說,只是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在森林里遇到了襲擊,便在村民的幫助下,急匆匆地將羅吉送往村子東頭唯一的醫生——安度老大夫的家里。
安度大夫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村醫,雖然沒有牧師那樣神奇的治療法術,但處理各種外傷和跌打損傷卻很有一套。
看到羅吉的傷勢,老大夫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立刻讓澤比將羅吉安頓在簡陋的病床上,然后開始仔細地檢查傷口,清洗、上藥、包扎……
澤比在一旁焦急地看著,直到安度大夫處理完所有傷口,并告訴他羅吉雖然傷得很重,尤其是后背被重擊導致的多處骨裂和內出血,但好在之前似乎服用過某種特效藥劑,保住了性命,只要接下來好好休養,悉心照料,應該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狀。
聞言,澤比才終于放下心來,若是老羅吉留下什么后遺癥,以后狩獵必然受到影響。
“謝謝您,安度大夫。”澤比感激地說道。
“謝什么,應該的。”安度大夫擦了擦額頭的汗:
“不過這老小子傷得不輕,接下來一個月都得臥床靜養,吃食也要清淡些,藥費和后續的草藥……”
“您放心,我會想辦法的?!睗杀攘⒖陶f道。
他摸了摸懷里羅吉之前給他的那個錢袋,里面的幾個金幣和銀幣現在成了救命錢。
安頓好羅吉,看著老獵人蒼白但平穩的睡臉,澤比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夜發生的一切讓澤比身心俱疲。
他輕輕地退出了安度大夫的木屋,想去外面透透氣。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門前的地面上,似乎放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灰色的、看起來很普通的布袋,就那樣靜靜地躺在泥土地上,袋口用繩子隨意地系著。
和精靈艾爾溫所用的那個袋子是如此相似,澤比心中一動,走上前去,彎腰撿起了那個布袋。
布袋有些沉甸甸的,入手能感覺到里面裝著不少軟物。
他解開袋口的繩子,往里面一看:
滿滿一袋的地精耳朵,以及最上方,那兩根粗壯、尖銳、泛著森白光澤的熊地精獠牙,正靜靜地躺在地精耳朵上面。
澤比愣住了。
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四周,村莊的小路上空空蕩蕩,只有早起的村民在忙碌著,遠處的森林邊緣也恢復了寧靜。
艾爾溫……那個銀發灰眸的精靈游俠,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去,就像他來時一樣神秘而突然。
精靈沒有收下這些戰利品,而是默默地將它們收集好,留在了這里。
澤比握緊了手中的布袋,感受著里面沉甸甸的分量,也感受著那份無聲的、沉甸甸的饋贈。
他望著遠處的群山,心中百感交集。
這位冷漠的精靈,似乎也并非完全不近人情。
一夜驚魂,生死搏殺,峰回路轉,神秘援手……這一切都像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夢。
但手中布袋的重量和羅吉在屋內平穩的呼吸聲提醒著澤比,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他低頭看了看布袋里的獠牙和耳朵,又抬頭望了望遠方的天空。
自己的冒險者之路,尚未開始,就已經如此兇險。但不知為何,經歷了這一切之后,他心中的那份決心,反而更加堅定了。
太陽徹底升起,陽光將整個村莊籠罩在一片溫暖祥和的光芒之中。
澤比深吸一口氣,帶著那袋沉甸甸的戰利品,同時也帶著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和希望,轉身走回了安度大夫的木屋。
新的生活,伴隨著劍與酒,血與火,正在緩緩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