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能想到，時過境遷，如今的她，竟然會以這樣一種狼狽不堪、如同喪家之犬的姿態，再次與這位曾經被他忽視的貴族小姐相遇！

命運的嘲弄，莫過于此。

“你……沒事吧？”許狄娜提著宮燈，小心翼翼地順著并不陡峭的河堤斜坡走了下來，她的動作很輕緩，似乎每一步都要耗費不少力氣。

她走到距離【戴華斌】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好奇和……擔憂？

【戴華斌】下意識地想要躲藏，想要將自己這副殘破狼狽的樣子掩蓋起來。

她用力地裹緊身上那件被撕得破破爛爛的內衫，將頭埋得更低，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去。

“小妹妹，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還穿成這樣……”許狄娜的聲音很輕柔，帶著一種天然的親和力，并沒有因為【戴華斌】的怪異模樣而流露出絲毫的鄙夷或恐懼。

她走近了一些，宮燈的光芒照亮了【戴華斌】沾滿泥污和血跡的臉頰，也照亮了她身上那件明顯屬于男性、且寬大不合身的破爛衣衫。

“呀！”許狄娜發出一聲輕呼，似乎被戴華斌臉上的傷痕和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你受傷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壞人了？”

她的語氣充滿了關切，那雙平和清澈的眼睛里，也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擔憂。

面對這樣真切的關心，【戴華斌】的心防，在這一刻竟然莫名地出現了一絲裂痕。

之前十二年的人生里，她似乎就沒有感受過這樣純粹的、不帶任何目的性的關懷。

白虎公爵府的所有人都敬畏她、討好她，卻從未有人真正關心過她。

在史萊克學院，與霍雨浩為敵，與朱露虛與委蛇，更是從未體會過所謂的友情。

就連那份對古月近乎病態的執念，也更多的是源于征服欲和不甘心，而非真正的情感。

而此刻，這個僅僅見過一面的、甚至可以說是素不相識的貴族少女，卻對狼狽不堪、形同乞丐的她，流露出了如此真切的擔憂……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委屈涌上心頭，【戴華斌】的眼眶瞬間紅了，險些再次落下淚來。

她用力地咬著下唇，拼命地抑制著自己的情緒，不想在這個陌生人面前失態。

“我……我沒事……”她的聲音沙啞而微弱，帶著濃濃的鼻音。

許狄娜看著她這副模樣，眉頭輕輕蹙起，臉上的擔憂更甚。

她沒有再追問，只是將手中的宮燈放在旁邊的草地上，然后走到【戴華斌】身邊，蹲了下來。

她從自己寬大的袖口里掏出一塊潔白柔軟的手帕，想要替這位不幸的小妹妹擦拭臉上的污漬和血跡。

【戴華斌】下意識地向后縮了一下，避開了她的觸碰。

許狄娜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絲歉然的微笑：“對不起，是我唐突了。”她將手帕輕輕放在她的手邊，“你自己擦擦吧。臉上有傷，不處理一下會留疤的。”

【戴華斌】看著那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明顯價值不菲的絲綢手帕，又看了看眼前這位神情溫和、眼神清澈的貴族少女，心中的戒備和抗拒，不由自主地又消散了幾分。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手帕，胡亂地在臉上擦了幾下。冰涼的絲綢觸碰到火辣辣的臉頰，帶來一絲奇異的舒緩感。

“謝謝……”她低聲說道，聲音依舊沙啞。

“不用謝。”許狄娜微笑著搖了搖頭，她重新拿起宮燈，在【戴華斌】身邊坐了下來，與她保持著一個既不疏遠、也不過分親近的距離。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和夜風吹拂蘆葦的沙沙聲在耳邊響起。

過了好一會兒，許狄娜才再次輕聲開口，語氣帶著幾分好奇，卻并不顯得冒犯：“小妹妹，你怎么會……穿著男孩子的衣服？還弄得這么……這么狼狽？”

來了，終究還是問到這個問題了。

【戴華斌】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地抓緊了身上破爛的衣衫。

該怎么回答？

說自己原本是個男的，還是星羅帝國大名鼎鼎的白虎公爵繼承人，結果因為向古神許了個愚蠢的愿望，就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不，不行！這太離奇了！說出去誰會信？只怕會被當成瘋子！而且……這也太丟人了！她戴華斌的驕傲，不允許她將如此不堪的真相告訴任何人！

可若是不說實話，又能說什么呢？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臉頰因為窘迫和慌亂而漲得通紅。

看著【戴華斌】這副窘迫又可憐的模樣，許狄娜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露出了一個更加柔和的笑容，帶著幾分自以為是的猜測和……一絲同病相憐的意味？

“我知道了。”許狄娜的聲音帶著幾分俏皮，“你長得這么漂亮，一定是和我一樣，偷偷瞞著家里人跑出來玩的，對不對？”

她不等【戴華斌】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語氣帶著幾分小女孩的得意和……不易察覺的苦澀：“我也是呢。家里人管得太嚴了，總說我身體不好，不讓我出門。可我就是覺得悶嘛，就想出來透透氣，呼吸一下這野外的新鮮空氣。結果……不小心跑得有點遠，天黑了，還有點迷路了……”

她說到這里，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懊惱和無辜，仿佛真的是一個偷偷溜出來玩結果迷路了的、不諳世事的富貴少女。

【戴華斌】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卻是一動。

偷偷跑出來？對啊！這倒是個不錯的借口！

她立刻順著許狄娜的話，半真半假地編造起來。

“嗯……嗯，姐姐，你……你說得對……”她的聲音依舊有些緊張和沙啞，但思路卻漸漸清晰起來，“我……我也是偷偷跑出來的……”

她低下頭，努力擠出幾滴眼淚，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更加可憐，“我……我其實……是一個小貴族的……私生女……”

這個身份，至少能解釋她為何氣質與普通鄉野女孩不同，也能解釋她為何會流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