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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山河無恙

1949年4月,長江北岸的蘆葦蕩里,李明洲攥緊了懷表。表殼上的彈痕是淮海戰役留下的,玻璃裂成蛛網狀,卻仍能看清時針指向凌晨三點。遠處炮火映紅江面,他摸了摸胸前縫著入黨申請書的衣袋,聽見連長的嘶吼:“打過長江去!“

這是李明洲第三次渡江偵查。前兩次泅渡時,他親眼見戰友被湍流卷走,尸骨無存。此刻他緊咬著竹管潛游,腰間的信號彈被江水浸得發燙。對岸碉堡的探照燈掃過,子彈擦著耳際沒入水中。

信號彈升空的瞬間,他右腿中彈。

2021年清明,李遠航站在渡江戰役紀念館的英名墻前。玻璃幕墻延展三百米,十七萬多個名字在春雨中泛著微光。他掏出祖父的烈士證明書,泛黃的紙上“李明洲“三字與墻上的鎏金刻痕嚴絲合縫。

“這是你祖父留下的。“父親李振國遞來銹跡斑斑的懷表,表盤背面刻著“贈愛妻秀蘭——1948.9“。當年偵察連在江灘找到李明洲遺體時,他左手緊攥著這塊表,右手指甲深深摳進江岸的淤泥。

1978年冬,南京長江大橋的鉚釘在風雪中結霜。李振國裹著褪色的軍大衣,趴在圖紙上計算橋墩承重。作為鐵道兵轉業的技術員,他親歷了成昆鐵路的生死鏖戰——122名戰友長眠在大涼山的隧道里,換來了每公里兩根鋼軌的延伸。

“引進外國設備是崇洋媚外!“會議室里,老工程師摔了搪瓷缸。李振國默默撿起滾到腳邊的筆帽,那是用啞彈殼改制的:“淮海戰役用的也是美式火炮。只要能讓中國鐵路提速,用哪國的鉚釘重要嗎?“

他帶著團隊在零下十五度的哈爾濱試驗動車組,女兒在電話里背《沁園春·雪》:“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妻子寄來的毛衣總沾著藍墨水——她在紡織廠當會計,每晚幫女工們謄寫夜校作業。

2008年5月12日,李遠航攥著清華研究生錄取通知書沖進家門,發現電視里的汶川畫面讓母親淚流滿面。父親作為鐵路搶險顧問連夜出發時,行李箱里除了降壓藥,還有本1997年的工程筆記,扉頁寫著“香港回歸當日,廣深準高速鐵路通車“。

震中映秀鎮的懸崖邊,李振國趴在鋼軌上聽異響。余震掀起的碎石砸在安全帽上,他想起父親犧牲前測量的江底流速數據,此刻正印在手中這份災后重建規劃里。

“您心臟搭過橋!“年輕技術員拽他。老頭甩開胳膊:“當年我爹揣著懷表都能游長江,我戴動態心電圖監測儀還怕這個?“

2019年深秋,李遠航在紐約納斯達克敲鐘時,西裝的暗袋里裝著三樣東西:祖父的懷表、父親的工程筆記,以及母親肝癌晚期的手寫遺囑——“遺體捐給協和醫學院,骨灰撒在漢江,那是你祖父渡江的起點“。

他創辦的人工智能公司剛攻克車路協同系統,此刻大屏上的“中國智造“字樣映著華爾街的晨光。記者問及創業初衷,他展示手機里翻拍的舊照:1949年的渡江木帆船與2018年的港珠澳大橋在屏幕上交相輝映。

2020年武漢封城次日,李遠航把公司賬戶最后八千萬打進火神山建設賬戶。視頻會議上,七十三歲的父親戴著呼吸機參會:“當年唐山地震我們七天搶通京山線,這次...“劇烈的咳嗽打斷話語,老人舉起顫巍巍的右手,比劃出“七“的手勢。

公司開發的無人配送車在空蕩的長江大橋上疾馳時,李遠航忽然讀懂了三代人的執念:祖父用體溫焐熱懷表里的江水流速數據,父親在成昆鐵路塌方時用身體擋住測繪儀,而他此刻凝視的監控屏幕上,無數光點正沿著960萬平方公里的脈絡跳動。

2025年春,李遠航帶著女兒站在渡江戰役紀念館新館前。全息投影再現著當年的火網,孩子忽然指著某處:“那個爺爺在發光!“

暮色中的英名墻上,李明洲的名字與其他十七萬烈士的電子銘牌同時亮起,匯成橫貫長江的金色星河。李遠航握緊女兒的手,懷表齒輪的輕響與江濤聲漸漸重合,蓋過了百年前的炮火轟鳴。

“這是先輩們想要的春天。“他望向對岸林立的高樓,那里曾是一片焦土。無人駕駛的列車正從南京長江大橋呼嘯而過,橋墩上的五角星在夕陽下鮮紅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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