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波的手在手機屏幕上劃出殘影，四部手機同時對著餐桌旁的小女孩。米粒機械地嚼著第八碗牛肉面，發(fā)梢沾著凝固的豬油，太陽穴的青筋隨著吞咽動作突突直跳。直播屏保倒計時還剩17分鐘，她的兒童餐椅背后貼著霓虹字貼紙：全國最萌大胃王。

“把最后五根面條吸進去，快!“林波用美甲敲擊保溫桶，幾滴紅油濺在米粒前天的校服上。當(dāng)面條滑進喉嚨的瞬間，米粒突然張開嘴，噴出的面湯里混著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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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那個雨夜改變了一切。米粒縮在飄窗邊畫《我的媽媽》，畫紙上都是穿蕾絲圍裙的卡通媽媽。真正的母親正癱在沙發(fā)里核對賬單，幼兒園催繳單和信用卡逾期通知在茶幾上堆成小山。

“開播吧。“催債電話第七次響起時，林波扯下女兒的馬尾辮，“反正你喜歡吃煎餃。“

首場直播的煎餃是樓下便利店買的臨期品。米粒被辣椒油嗆到時，突然涌入的300人讓林波手抖得摔了調(diào)料瓶。屏幕閃過第一條打賞特效，粉色光斑投在米粒睫毛上，像毒蘑菇的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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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的直播道具變成巨型竹簽，串著三十個撒滿芥末醬的章魚丸子。米粒的餐盤旁多了個迷你話筒，錄下她每口咀嚼聲。當(dāng)觀看量突破五萬時，林波把女兒臥室改造成直播間，珊瑚絨床單換成熒光綠桌布。

“媽媽，牙齒酸...“米粒第八次深夜嘔吐時，林波正在剪輯“暴風(fēng)吸入炸雞腿“的短視頻。她把冰鎮(zhèn)雪碧灌進女兒嘴里：“喝完繼續(xù)錄花絮，下午的麻婆豆腐還剩兩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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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突破三十萬那天，林波訂購了特制餐椅。皮革綁帶能固定住亂動的孩子，內(nèi)置體重秤和壓力感應(yīng)器。米粒的童言童語被做成鬼畜視頻，點贊最高的評論寫著：“看她啃排骨像倉鼠，治愈!“

當(dāng)米粒第一次吐出帶血的食物殘渣，林波在鏡頭外掐自己大腿：“快說謝謝榜一大哥送的宇宙飛船!“女兒浮腫的臉在補光燈下泛著青灰，像泡發(fā)的隔夜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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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米粒的體溫把額溫槍燒出了錯誤代碼。林波用粉底蓋住女兒臉上的紫斑，往她舌下塞了退燒栓。“最后一單。“她調(diào)暗直播間背景光，“今天咱們試吃八色彩虹饅頭。“

鏡頭轉(zhuǎn)向特寫時，米粒突然把饅頭捏成碎末。紅色色素順著手腕流進袖管，像蜿蜒的血跡。直播間突然卡頓，三秒后只剩黑屏里沙沙的電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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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性胃穿孔。“急診醫(yī)生甩出CT片，“她胃里還有未消化的牙刷毛。“病房監(jiān)控顯示，米粒凌晨拔掉了所有管子。護士在逃生通道撿到她時，孩子正抱著消防栓啃食墻皮。

林波翻遍醫(yī)院每個角落，最后在兒科留觀室找到女兒。米粒縮在裝生理鹽水的紙箱里，嘴角粘著衛(wèi)生紙屑。她喉嚨里翻滾著的氣音，不再是“媽媽“，而是某種動物般的嗚咽。

窗外的城市霓虹依舊閃爍，某個直播間里，新晉的“超萌小吃貨“正在吞食裹著跳跳糖的豬蹄。打賞特效的彩光映在玻璃幕墻上，像無數(shù)永不墜落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