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在身后崩塌時，沈棲梧嗅到了焦土的氣息。

這味道與前世自焚那日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她攥著蕭執的手，腕間雙生蠱的脈絡泛著詭異的金紅。

“陛下看夠了嗎？“蕭執突然將她按在殘柱上，掌心金瘡藥混著血漬，“再不止血，漠北十三部就要換個女帝了。“

沈棲梧扯開他衣襟，心口舊疤竟與地宮冰棺的紋路嚴絲合合：“端敬皇后真正的兒子，二十年前就死在襁褓里了吧？“她指尖劃過新滲出的血珠，“你這身皮囊下...…究竟是誰？“

蕭執低笑震得胸腔發顫：“陛下不如猜猜，當年冷宮遞刀的是誰？“

記憶如走馬燈倒轉。

沈棲梧突然想起，前世蕭執的手背沒有那道疤——或者說，那疤是今生才出現的。地宮殘存的冰晶映出兩人糾纏的影子，竟與第九幅壁畫上的雙凰祭天圖重合。

“報——！“玄甲衛撞開殿門，“突厥十萬鐵騎已破潼關！“

沈棲梧甩開蕭執的手，卻在觸及虎符時被他按住：“陛下這副殘軀，是要去送死？“

“是去收網。“她將染血的戰報拍在案上，“三日前朕就調了江南水師北上，此刻該到洛水了。“

蕭執突然奪過虎符：“你早知太后與突厥勾結？“

“比王爺早三日。“沈棲梧扯下飛鳳冠，青絲如瀑散落，“你藏在御書房的漠北布防圖，朕改了三處關隘。“

雪豹突然發出低吼。

沈棲梧望向窗外烽火，看見慕容氏的戰旗與玄甲衛鷹紋旗并立。原來所謂國戰，不過是她清剿余孽的棋盤。

三日后，潼關城頭。

沈棲梧裹著玄色大氅，看硝煙在指尖纏繞。突厥可汗的頭顱掛在旗桿上，雙目圓睜——他到死都不明白，為何漠北十三部會臨陣倒戈。

“陛下這招請君入甕，倒是狠絕。“蕭執拎著酒囊過來，緋色官袍濺滿血漬，“連自己都算作誘餌。“

沈棲梧咳嗽著咽下腥甜：“不敢比攝政王，拿命試朕真心。“她晃著手中密信，“你在洛水埋的火藥，足夠把朕炸上天。“

蕭執突然攬住她的腰躍下城樓。疾風中，他咬破她耳垂：“陛下不是早把引線換成煙花了嗎？“落地時漫天火樹銀花炸開，照亮他眼底的金芒，“那夜在太廟，你說雙凰缺一不可...…“

話音未落，沈棲梧的匕首已抵住他咽喉：“所以王爺故意中箭，讓朕欠你條命？“

“是想讓陛下記住“，他握著她的手刺向心口，“剜心之痛。“

匕首穿透血肉的剎那，沈棲梧腕間雙生蠱突然灼燒。前世今生的記憶洶涌而來——冷宮遞刀的手，地宮冰棺里的臉，還有...蕭執頸后漸漸浮現的鳳紋！

“原來是你！“她顫抖著撫上那道疤，“當年喂我吃桂花糕的小太監...…“

蕭執將染血的遺詔塞進她掌心：“先帝真正的傳位詔書，從來都是你。“

火光照亮絹帛上的字跡。沈棲梧看著“傳位于慕容氏棲梧“的朱批，突然笑出淚來。原來兜轉兩世，她才是正統。

“報——！太后在詔獄自盡！“

沈棲梧轉身時，看見慕容嫣的冰棺從洛水浮起。棺蓋緩緩開啟，里面躺著完好無損的母親，手中握著未繡完的雙鳳嫁衣。

“阿娘...…“她跪在冰棺前，終于像個孩子般痛哭。

蕭執將傳國玉璽放進她懷中：“陛下可愿與臣下完這盤棋？“他指著萬里河山圖，“你掌漠北十三部，我控江南水師...…“

“然后互相制衡百年？“沈棲梧突然將玉璽一分為二，“不如換個玩法。“她將半塊玉璽系在雪豹頸間，“從今日起，你為凰，我為鳳，共治這天下。“

雪豹仰天長嘯，漠北鐵騎與玄甲衛齊齊跪拜。沈棲梧在萬民山呼中吻上蕭執的唇，嘗到了血與硝煙的味道。

史載：大凰元年，女帝沈棲梧與攝政王蕭執并稱雙圣，開創凰鳳同朝之治。漠北十三部歸順，四海升平。唯洛水畔有雪豹守陵，百年不逝，世人皆傳乃慕容英魂所化。

（全文完）

【后記】

史家爭論百年：雙圣究竟是對弈的君臣，還是噬心的愛侶？唯有洛水冰棺中的雙鳳嫁衣知曉，那衣擺處繡著一行小字——

“得成比目何辭死，愿作鴛鴦不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