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最是無情。

即便工盟大廣場被夷為平地，方圓五公里范圍寸草不生。

即便中心城聯邦機構癱瘓了三天，聯邦官府人員折羽過半，核心權貴幾乎全軍覆沒。

即便金融界崩潰，中心城百大巨企其中超過八十家的董事長死亡。

一周不到，中心城仍舊歌舞升平，晝夜不分的醉生夢死。

這是最好的時代。

高層階級的大范圍瓦解，讓次高階級和中產里的佼佼者，得到了跳躍階級，重新瓜分蛋糕的資格。

這也是最壞的時代。

欲望密教第四代教皇正式即位，尊號為伊曼紐爾四世，作為前教皇的女兒，當今神圣高貴的葉卡捷琳娜·伊曼紐爾教皇，正坐在恢弘威壓的白色圣殿內，把玩著哥哥的腦袋。

葉卡捷琳娜的頭頂，漂浮著三顆菱形星辰的雙圈白環，和圣彼得一樣，都是六階賜福者，其力量還不及父親，前教皇弗朗西斯的七階，但她和父親不同，她還有“哥哥”。

一條巨大的黑蛇，正盤踞在水晶王座左側的石灰色肉山上。

那是弗朗西斯最終異化后，形成的扭曲畸變物，是弗朗西斯當年種下的因，為了滿足吞噬能力的欲望，殘忍的吞下了自己的殘疾兒子，一直維持父子共生的狀態。

卻不想，最沒用的殘疾兒子，被黑暗系能力吞噬影響，逐漸成為了吞噬能力的具象化，并瘋狂吸收了弗朗西斯的黑暗面，成了心中魔。

現在，她給了哥哥自由，在哥哥的頭頂，還漂浮著四顆菱形星辰的雙圈白環，正是七階賜福！

位階比她更高，因虔誠，已然被母神欽定為密教的守護者。

擁有父親弗朗西斯的所有力量，更為黑暗的吞噬力，那坨石灰色肉山，不過是哥哥蛻變下來的皮。

“我昨天和母神發過誓，要幫母親拿回所有遺失的多元上帝部件，雖然他們幾個很能干，但我不放心。”

“哥哥啊哥哥，我很懷念你的人類模樣，你知道這些年我怎么過得么？”

葉卡捷琳娜輕輕的撫摸著那一米粗細的哥哥頭顱，巨大的仿佛一條黑龍，她眸子悲傷又無比深情。

黑蛇凱茨·伊曼紐爾微微低下頭顱，那碧綠色蛇瞳里泛著溫柔，是哥哥對妹妹的愛。

隨后凱茨的腹部一陣涌動，從嘴里陸續吐出幾十顆烏黑蛇蛋來，蛋殼表面裹挾著大量腥臭粘液，咕嚕嚕的滾落在大殿里。

一陣咔嚓咔嚓后，黑蛋都紛紛出現裂縫，從里面鉆出大量的黑色小蛇，全都恭敬的匍匐著，在凱茨吐了幾下蛇杏子后，都咝咝咝的離開了圣殿，消失在夜幕里。

“哥哥你真好，我愛你。”

說著葉卡捷琳娜就和凱茨吻上，雖然對方現在是蛇。

……

伊麗莎白醫院電梯里，對于薩拉時不時的呼來喚去，過去查爾斯都習慣了，充當司機，乖巧的弟弟，任勞任怨的傭人……

薩拉很喜歡讓他做不想做的事，比如叫媽媽，戴項圈之類，他越是回避，薩拉就越是感興趣。

其實薩拉這種財閥千金身邊壓根不缺男人，多少公子哥甘愿給她當狗，其父親是仿生天堂西聯邦CTO，家住樂園上面，真正的頂級階級，但就喜歡在中心城玩。

今晚…他想拒絕！

“薩拉師姐今晚真的不行，我之前和琳達約好了，要去看她。”

他鼓起勇氣，緩緩說出人生第一次回絕薩拉的話語。

“什么？頭好暈，快來接我。”

電話里很快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薩拉喜歡掛電話，非常喜歡，任何時候都經常不給他回答機會。

“哦法克！”查爾斯用力的一拳打在電梯金屬墻壁上。

準備了一肚子的對策，都被這一個掛電話全部給摁了回去，草！

眼看旁邊的白衣大夫皺眉看來，他連忙尷尬的道歉兩聲。

“哈哈哈哈，”喬淵笑著不停：“還去么，你指定是要去的。”

查爾斯神色震蕩：“抱歉主人，我確實打算要去，我想今晚和她說明白，不打算再被剝奪論文署名權了。”

他現在對多元上帝更為敬畏，似乎自己心里想什么，打算要做什么，主人都一清二楚。

“去唄，讓我瞧瞧你的勇氣。”喬淵似笑非笑道。

查爾斯頓時點頭，深呼吸兩下后在醫院門口打了一輛浮空出租車。

任何車輛前往一環都要接受審核登記，如今受余燼全面接管，更為嚴格，還好他是余燼二階醫療兵，又在一環讀博，很快就通過了。

南湖灣是中心城一環最時尚的高端商區之一，富二代最多的地方，沿著半月湖岸扎堆的各種娛樂場所，從高爾夫球場到拉力賽車場，賽馬場，賭場等。

還有數百座巨構高樓間專設的淡藍色全息投影低空飛行飆車道，超過一百多個彎，總長度超兩百公里。

從高樓俯瞰，湖面仿佛一塊藍寶石般晶瑩剔透，因此得名。

實際上是湖底生長著大量藍色水藻，無論黑夜白日都很漂亮。

奧丁酒吧，整個中心城最知名的酒吧之一，傳聞背后是欲望密教持股，圣彼得是大股東。

車子很快停到三百層高的頂部，共分三層，占地一萬平方米左右，一個體育館大小，可以容納數千人蹦迪，外觀看起來像一處巨大的皇冠，又稱諸神王冠，閃耀著淡金色，紫色，暗紅，碧綠色等霓虹，隔著很遠都能看見。

頂樓大廳是開放式，高十五米，上面兩層都是環形走廊，設有九十九處包間，每晚都座無虛席。

查爾斯深吸一口氣走下浮空出租車，看著來來往往的富人，不由微微搖頭：“這里一晚的消費，抵我半年工資，忽然覺得過去好失敗。”

“這里沒少來吧？”

“是的主人，來很多次了，”查爾斯感嘆一聲：“過去都覺得這里和我無關，其實今晚還是這么覺得，但忽然自信了幾分吧，明明我也消費的起，是他們奪走了我的快樂。”

他邊說邊朝著主會場走去，同時還對喬淵自嘲開口：“我的名字，查爾斯（Charles）來自日耳曼語，由兩個單詞組成，分別是karl（男子漢）和hari（戰士）。這個名字歷來象征著強壯的男性或自由人，我是一個都沒達標。”

“更諷刺的是，我的姓叫赫爾曼，含義也是軍人或戰士的意思，可我既不堅強，也不勇敢，哈哈哈。”

他現在更像是自己給自己打氣，是時候了，得支楞起來。

喬淵笑而不語。

查爾斯今晚穿著黑色西服和一雙特意買的仿鱷魚皮靴，價格不貴，其實還都是地攤貨，多少體面點。

帆布鞋已經扔了，他歷來并非很注重形象，但今晚對他很重要。

“站住，這里是會員制。”一位人高馬大的黑人侍者攔住了他。

旁邊的白人侍者回過頭來頓時揶揄笑道：“麥克，放他進去，人家可是薩拉女王的小狗狗。”

查爾斯微微咬牙，草！

黑人麥克是新來的，此刻似懂非懂的打量著查爾斯，跟著同事歐文一起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原來是狗啊哈哈，難怪了。”

“放你媽的屁！”查爾斯忍不住罵道，他一把揪住黑人的領口：“我看你是想吃西瓜了，給你買兩個？”

他完全豁出去了，被薩拉戲弄就算了，現在連條看門狗都敢當著自己面提這些，還真是活的一塌糊涂。

在聽到西瓜一詞后，麥克瞬間勃然大怒，眼睛直接瞪圓了，惡狠狠喝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白人歐文當即開始拉架，并不斷對查爾斯抱怨道：“你亂說什么呢？不就開個玩笑么？”

“滾你媽的，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法克！”查爾斯直接給歐文一推，不打算再忍氣吞聲。

歐文臉色僵住，眼看不少賓客看了過來，查爾斯又是薩拉的人，他連忙賠笑開口：“都是我嘴賤，這樣，我等會敬你一杯怎么樣？我親自到薩拉包間里給你賠不是，麥克新來的。”

現在有多元上帝撐腰，查爾斯幾乎底氣十足：“道歉！你們倆一起！”

“Ginger head！”麥克也是暴脾氣，直接拿查爾斯的紅毛生姜頭攻擊，那眼睛瞪的跟銅鈴似的，要給查爾斯生吞活剝。

“得得得，這樣，我先道歉，然后麥克再道歉，然后你再給邁克道歉行不行？算我求求你了，我嘴賤，我有病，我狗眼看人低，您高抬貴手？”

歐文現在很懵，查爾斯和薩拉那點事，奧丁酒吧早就傳開了，很多人都在議論，平時對方送薩拉回去，他們也會在背后笑談兩聲。

今晚是怎么了，對方忽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給他看的一愣一愣。

這邊他剛哄好查爾斯，麥克那邊又不樂意了，張口閉口說受到種族歧視，一定要查爾斯好看。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歐文一遍喊經理，一遍擠到麥克和查爾斯面前：“哎呀別鬧了，求求你們倆，給我個面子好不好，咱們能不能別在門口鬧，有什么事情等會找個包間好好談行不行？算我求你們了？”

這會，查爾斯的電話剛好響了，是薩拉的，他看了眼后煩躁的扭頭走進酒吧，這讓歐文終于松了一口氣，同時抱住麥克道：“夠了，都是我惹得，晚上請你喝酒，你別去招惹他，打狗也要看主人了好不好？”

此刻，查爾斯很是痛快，他沿著左側的鍍金螺旋樓梯走向最頂層，地上鋪著紅毯，從下方開闊主場里傳來震耳欲聾的蹦迪聲，數千人跟著四面八方的氛圍燈搖頭晃腦。

“偉大的多元上帝，感謝您，讓我終于可以當回人，”他心潮澎湃道。

“應該給他倆連一拳。”

見喬淵這么一說，查爾斯苦笑道：“主人說的是，我剛剛是有那股沖動，但還是克制住了。”

“算了，不想和底層內斗。”

喬淵似笑非笑，他選擇查爾斯并不只是對方的天賦，對方的可憐，還有對方內心一些迥異與常人的東西，比如查爾斯一直提及的，不想和底層內斗這話，很有意思。

對方的智慧并不只流露在專業上，還有對人類，對社會，對聯邦制度等的獨到見解。

他很想看看，一個天才在得到多元上帝的力量后，最終會掀出什么浪花，究竟是重蹈覆轍，步貝蒂的后塵，還是可以開辟新的天地。

查爾斯已經來到了6號包間，門口正站著兩個賽博格保鏢，身上的義體全都是軍工級別，規格極高，都是強大的四階機械升華，遠不是他這種二階小卡拉米可以相提并論。

右邊帶墨鏡的保鏢給他打開包間門，在他剛走進去就給關上。

包間里，薩拉穿著玫紅色深V領口的裙子，金色大波浪披在雙肩，露著大片傲人的雪白，正迷迷糊糊的靠在沙發上，連腳上的高跟鞋都掉了。

純正冷白膚色在微醺橘紅燈光下彰顯著絲綢般的光澤，雖然已經26了，但在各種高規格的保養下，看起來頂多二十歲，很嫩。

茶幾上沒什么酒。

查爾斯知道，薩拉喜歡蹦迪，在吧臺喝酒，累了就上包間。

“來了？過…過來。”

薩拉微瞇著眼笑著對查爾斯挑了挑眉，示意他過來，像招呼小狗。

對此，查爾斯搖了搖頭：“不了薩拉師姐，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忙什么？扶我起來，快點。”

眼看薩拉還是那幅不容置疑的口吻，查爾斯略顯皺眉，一時沒動。

薩拉現在比較迷糊，但還是能明顯察覺到查爾斯的變化，她緩緩抬起手勾了勾：“你不乖。”

她又笑道：“可我就喜歡你這種倔勁，比那些男人有趣多了。”

“師姐，我……”

查爾斯剛想坦言，就見薩拉把食指放在紅唇邊上，做了一個噓聲。

“做我的男朋友吧，查爾斯。”

薩拉的話讓查爾斯猛地一愣，這又是整哪出，根本毫無預兆的。

他現在能想到的就是薩拉和男朋友吵架，想要故意氣對方。

這斷然不行。

到最后指定又是他倒霉。

等下，薩拉早就分手了，最近幾個月都沒有談了，什么情況。

難道說就這兩天的新歡？

“聽到沒有查爾斯，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男人了，來，過來啊。”薩拉帶著幾分嬌媚，并仍舊不容置疑道：“今晚我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