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骨笛驚魂**
十萬大山的霧是活的。
楚昭然揮刀劈開纏上腳踝的鬼手藤時,腐葉堆里突然騰起磷火。幽藍光暈里,無數嬰孩拳頭大小的蜘蛛正順著銀絲降落,每只背上都長著酷似人臉的斑紋。沈寒秋的裁云劍在身前劃出半圓,劍氣震碎蛛網的瞬間,西南方傳來三短一長的骨笛聲。
“跟著血蛾走。“沈寒秋挑破指尖,一滴泛著冰藍的血液墜地。暗紅色飛蛾從腐殖質中鉆出,翅膀上金粉拼成的正是青銅鑰匙紋樣。
瘴氣最濃處立著座吊腳竹樓。檐角銅鈴無風自動,楚昭然踏上臺階時,竹板縫隙間突然滲出黑水。腐朽的門扉自行開啟,腥甜氣息撲面而來——三百盞尸油燈懸滿梁柱,火苗竟是詭異的青白色。
“客人倒是比血蛭還難纏。“
蒼老聲音自二樓飄下,竹簾后轉出個佝僂老嫗。她凹陷的眼窩里爬著透明蠱蟲,手中人骨杖敲擊地面時,整座竹樓響起嬰兒啼哭般的共鳴。沈寒秋突然按住心口,指縫間滲出冰晶。
老嫗黑洞洞的“目光“停在楚昭然頸間:“把玉佩放在蠆盆里。“她踢翻墻角陶甕,成千上萬的毒蝎潮水般涌出,瞬間吞沒了楚昭然取下的魚形玉玨。蟲群發出刺耳摩擦聲,漸漸在玉石表面蝕刻出立體脈絡。
“手伸過來。“骨杖尖端突然刺破楚昭然掌心。老嫗蘸著鮮血在蠆盆里攪拌,猛地將整只血手按進蟲堆。楚昭然感覺有活物鉆入血管,皮膚下凸起游蛇般的紋路——毒蝎尸體竟在手臂拼出幅發光地圖。
沈寒秋的劍鞘突然壓住他手腕:“苗疆的活體拓印術,閣下倒是精通。“她指尖凝出冰霜,將試圖鉆進心臟的蠱蟲凍斃在經脈中。
老嫗咧開沒牙的嘴:“小鏡奴還是這般警醒。“骨杖重重頓地,竹樓地板轟然塌陷。二十具青銅棺槨在沼氣中豎立,棺蓋上的北斗七星釘正在劇烈震顫。
“要地圖完整...“老嫗的聲音突然變得年輕嬌媚,“需用玄鐵堡主的血鎮棺!“
最后兩字化作尖嘯。棺蓋炸裂的瞬間,楚昭然看見腐尸額間都嵌著青瓷片。沈寒秋瞳孔驟縮——那些尸身穿著玄鐵堡歷代堡主的戰甲,而她父親空洞的眼窩里,正爬出背生人面的蜘蛛。
“閉氣!“
沈寒秋甩出鮫綃纏住橫梁,左手抽出楚昭然腰間匕首劃破掌心。鮮血滴入骨笛孔洞的剎那,整個尸群突然靜止。她將染血的唇貼上人骨笛,吹出的音調讓梁上三百尸油燈齊齊爆燃。
楚昭然感覺耳膜要被撕裂。笛聲具象成血色波紋,所過之處腐尸紛紛跪倒。當沈寒秋吹到第七個音階時,她發間突然結出冰霜,腳下蔓延的寒氣在地面凝出雙魚圖騰。
“接著吹!“老嫗癲狂大笑,“讓老身看看鏡奴能撐到第幾聲!“
第十聲裂帛之音炸響時,沈寒秋的七竅開始滲血。楚昭然劈手奪過骨笛,卻被反震得虎口崩裂。詭異的是他傷口濺在笛身上的血珠,竟化作游魚紋路補全了缺失的音孔。
竹樓突然劇烈搖晃。塌陷的地板下升起青銅祭壇,臺上并排放著兩副面具——左邊修羅惡鬼,右邊菩薩低眉,面容與楚沈二人分毫不差。楚昭然胸前的玉佩突然浮空,投射出的光斑在祭壇拼出八個血字:雙生鏡影,因果輪回。
“原來是你...“老嫗忽然凄厲哀嚎,人皮面具在沼氣中脫落,露出布滿鱗片的下頜。她撲向沈寒秋的瞬間,整座竹樓被紫色毒火吞沒。
楚昭然在最后一刻抓住沈寒秋躍出火海。身后傳來山崩地裂的轟鳴,燃燒的竹樓沉入地下,露出刻滿星圖的青銅祭壇。他懷中的女子呼吸微弱,頸后鱗片已蔓延至耳際。
“你早知我是鏡奴...“沈寒秋忽然抓住他染血的前襟,“當年楚懷瑾用我換了你...“未盡的話語被咳出的冰渣打斷,她顫抖的指尖點上楚昭然掌心——活體地圖在月光下泛起藍光,正是玉佩的立體投影,而北斗天璇位指向的海域,隱約可見蜃樓輪廓。
遠處傳來趕尸鈴響,濃霧中浮現出青瓷面具的輪廓。楚昭然握緊骨笛,發現笛尾刻著與青銅鑰匙相同的七星紋。沈寒秋昏迷前最后的呢喃散在夜風里:“小心...會發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