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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趙全伏誅

咸淳十一年正月,樊城城樓上的積雪尚未消融,哈剌察站在雉堞后,望著對岸襄陽城上飄揚的“李”字大旗,手中的狼頭戰(zhàn)刀攥得咯咯作響。這位蒙古千戶的右臉有道從眉骨貫穿至下頜的刀疤,此刻因憤怒而扭曲,活像一條猙獰的蜈蚣在蠕動。

“報——!”傳令兵跌跌撞撞跑來,“漢軍細作在西城縱火!”

哈剌察啐掉口中的草根,“慌什么?”他轉(zhuǎn)身時皮甲發(fā)出刺耳摩擦聲,“襄陽城破那日,老子就在陣前。漢人不過是群待宰的羔羊,縱有李乘風(fēng)那廝,也翻不起大浪。”

然而他話音未落,城下突然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哈剌察探頭望去,只見南門方向騰起濃煙,隱約可見幾個身影在火光中穿梭。他正要下令追擊,忽聞身后傳來諂媚的聲音:“將軍且看,這是小人新制的投石機圖紙。”

趙全縮著脖子立在臺階上,手中展開的羊皮圖紙被寒風(fēng)吹得簌簌發(fā)抖。這個襄陽鐵匠的兒子此刻身著元軍皮甲,腰間卻仍別著漢人的羊角錘。錘頭一側(cè)刻著“忠”字,另一側(cè)則是斑駁的血跡——那是他父親趙鐵牛的遺物。

哈剌察掃了一眼圖紙,突然抬腳踹翻旁邊的火盆:“廢物!這破玩意兒能打過漢軍的震天雷?”

趙全慌忙跪倒,額頭磕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悶響。他的視線落在哈剌察腰間懸掛的漢人首級上,喉結(jié)滾動:“將軍容稟!小人在襄陽見過漢軍的火器,他們的火藥配比是...是...”他突然意識到失言,慌忙改口,“小人琢磨出一種配重式投石機,可將三十斤石彈拋出三百步!”

哈剌察的獨眼閃過一絲精光:“三百步?”他伸手扯過圖紙,卻發(fā)現(xiàn)墨跡未干,顯然是倉促繪制。圖紙上的投石機形如巨弩,長臂末端掛著鐵籠配重,機架用鐵釘加固。哈剌察冷笑:“你當我蒙古勇士是吃素的?去年在揚州,我用回回炮轟塌宋軍城樓時,你還在打鐵吧?”

趙全渾身冷汗,突然從懷中掏出個布包:“將軍請看,這是小人改良的火藥配方。”他小心翼翼打開布包,露出暗黃色粉末,“小人在硫磺中加入了...加入了...”

哈剌察突然拔刀架在趙全脖子上:“漢人狡詐,你若敢耍花樣——”

“不敢不敢!”趙全兩股戰(zhàn)戰(zhàn),“小人愿立軍令狀!若投石機不能破城,甘愿受萬箭穿心之刑!”

哈剌察盯著趙全顫抖的瞳孔,突然收刀入鞘:“給你三百工匠,七日之內(nèi)造出樣機。若成,賞你黃金百兩;若不成,”他拍了拍腰間懸掛的漢人首級,“你就和他們作伴吧。”

趙全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退下城樓。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中卻盤算著:只要能造出投石機,黃金、美人、官職...唾手可得。至于那些工匠的死活,關(guān)他何事?

三日后,樊城西北角的工坊內(nèi),趙全揮舞著皮鞭,催促工匠們加快進度。“快!把絞盤再加固三寸!”他踢向一個正在調(diào)試機架的工匠,“若誤了工期,老子活剮了你!”

突然,工坊大門被撞開,幾個元軍士兵押著個老匠人進來。“這老東西說硫磺配比不對。”士兵一腳踹在老人背上。

趙全定睛一看,竟是襄陽城的老藥工張四郎。他心中一驚,強作鎮(zhèn)定道:“張師傅,好久不見啊。”

張四郎啐了一口:“趙全,你個賣國求榮的狗東西!你可知你爹當年寧死也不愿為金人鑄甲?”

趙全的臉瞬間煞白,他回頭看向元軍士兵,見他們并未聽懂漢話,才松了口氣。他獰笑著抽出腰間短刀:“老東西,你若想死得痛快,就把火藥配方交出來。”

張四郎怒目圓睜:“呸!你爹在九泉之下都不會放過你!”

趙全惱羞成怒,一刀刺進張四郎的腹部。老人掙扎著抓住趙全的手腕,鮮血順著刀刃滴落:“你...你用七三配比,炮膛會炸的...”話音未落,斷了氣。

趙全顫抖著抽出短刀,轉(zhuǎn)身對工匠們嘶吼:“都給我看好了!這就是違抗軍令的下場!”他踢開尸體,“硫磺七兩,硝石三兩,木炭二兩,快給老子配!”

工匠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無人敢出聲。趙全抹了把冷汗,心中卻有些發(fā)虛:張四郎畢竟是襄陽有名的火藥匠,他說的配比...會不會真的有問題?

正月初十,樊城校場上,哈剌察帶著一眾將領(lǐng)前來驗收第三架投石機。趙全忙不迭地介紹:“將軍請看,這次小人加固了機架,還增加了火藥量!”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射程絕對超過三百步!”

哈剌察哼了一聲:“試射。”

趙全深吸一口氣,親自點燃引線。隨著一聲悶響,石彈呼嘯而出,卻在半空突然爆炸,巨大的氣浪將趙全掀翻在地。他的左臂被飛濺的木屑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衣袖。

哈剌察的獨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廢物!”他拔刀指向趙全,“你敢拿假貨糊弄本將?”

趙全跪在地上,渾身發(fā)抖:“將軍饒命!這...這是意外!小人保證下次一定成功!”

哈剌察冷笑:“下次?你以為本將有多少時間陪你玩?”他轉(zhuǎn)身對士兵下令,“把他綁在投石機上,讓他親自嘗嘗自己造的武器!”

趙全臉色煞白,拼命掙扎:“將軍!小人還有辦法改進!求您再給一次機會!”

哈剌察不為所動,士兵們將趙全拖到投石機前,用牛皮繩將他綁在發(fā)射臂上。哈剌察親自拉動絞盤,將發(fā)射臂拉至極限。趙全絕望地大喊:“張四郎說的沒錯!七三配比會炸膛啊!”

哈剌察獰笑著點燃引線:“那就讓你和你的投石機一起下地獄吧!”

隨著一聲巨響,發(fā)射臂猛然彈出,趙全被拋向空中。他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發(fā)出凄厲的慘叫。然而,就在石彈即將落地時,炮膛突然爆炸,巨大的火球?qū)②w全吞噬。他的尸體被炸得四分五裂,碎肉和血雨灑落在校場上。

哈剌察厭惡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晦氣!”他轉(zhuǎn)身對士兵下令,“把這些工匠全部處死,一個不留!”

元軍士兵們抽出馬刀,向工匠們逼去。人群中,王二突然大喊:“弟兄們,與其等死,不如拼了!”他抄起身邊的長斧,砍倒一名元軍士兵。其他工匠見狀,也紛紛拿起工具反抗。

混亂中,王二瞅準機會,撿起地上的圖紙,拼命向城外跑去。他知道,只有投奔義軍,才能為死去的家人和工匠們報仇。

陳破軍在襄陽城外巡邏時,發(fā)現(xiàn)了渾身是血的王二。王二跪倒在地,將圖紙呈上:“將軍,這是趙全的投石機設(shè)計圖,還有他改良的火藥配方...”他喘息著,“他...他用七三配比,導(dǎo)致炮膛爆炸,自己也被炸死了...”

陳破軍接過圖紙,仔細查看:“七三配比?難怪會炸膛。”他看向王二,“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王二,原是襄陽城的木匠。”王二低下頭,“趙全害死了我的爹娘,還逼我?guī)退焱妒瘷C...求將軍為我們做主!”

陳破軍拍了拍王二的肩膀:“放心,我們會為你報仇的。”他轉(zhuǎn)身對士兵下令,“立刻將圖紙送往李將軍處,讓工匠們研究改進。”

次日清晨,義軍大營。李乘風(fēng)仔細查看圖紙,楚昭雪在一旁研墨。“趙全的投石機采用雙絞盤結(jié)構(gòu),確實比傳統(tǒng)投石機省力。”李乘風(fēng)皺眉道,“但他用七三配比的火藥,炮膛承受不住壓力。”

楚昭雪點頭:“而且配重系統(tǒng)設(shè)計不合理,導(dǎo)致石彈軌跡不穩(wěn)定。”她突然眼睛一亮,“若改用五二配比,再增加炮膛厚度,或許能解決問題。”

李乘風(fēng)微笑:“不錯。另外,將配重箱改為可調(diào)節(jié)式,根據(jù)石彈重量調(diào)整配重。”他看向帳外忙碌的工匠,“傳令下去,立即試制改進型投石機。”

三日后,改進后的投石機在襄陽校場試射。李乘風(fēng)親自點燃引線,隨著一聲轟鳴,石彈如流星般飛出,在三百步外轟然爆炸,炸出一個三尺深的大坑。

“好!”陳破軍興奮地擂鼓,“有了這玩意兒,樊城指日可破!”

李乘風(fēng)卻面色凝重:“元軍不會坐以待斃。傳令各營,加強戒備,準備迎接元軍的反撲。”

楚昭雪輕聲道:“將軍,趙全雖死,但他的投石機設(shè)計給了我們啟發(fā)。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師夷長技以制夷’吧。”

李乘風(fēng)點頭:“不錯。我們不僅要學(xué)習(xí)敵人的長處,更要超越他們。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保衛(wèi)大宋的江山。”

此時,樊城方向傳來沉悶的雷聲,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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