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城門緊閉,登萊勤王大軍也是無奈,人家似乎不待見啊。
山東行省與別的行省不一樣,登州、萊州兩府歸登萊巡撫衙門管轄,西部包括青州在內都屬于濟南巡撫管轄,互不統屬。
登萊軍隊路過青州府,知府李源接待是禮節,不接待也無可挑剔。
既然青州府城門緊閉,甚至有防范心理,按理說登萊大軍應該拔營出發,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青州府,畢竟北上勤王才是正事,而且耽誤不得。
現在登萊大軍被晾在青州府城外,是不是很尷尬呀。
就這么走了,臉上實在無光,心有不忿也屬正常。
不走吧,青州府的態度說明了一切,沒有人搭理你,甚至把你當賊看待。
但是呢,登萊勤王大軍總指揮沈度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城樓上的青州府官員,眼珠子亂轉,不知道這家伙心里想什么。
總指揮不發話,其他將領無所適從。
瑪德,這算碼子事情?
第一大隊長劉方希說:“總指揮,要不咱們開拔吧,看樣子青州府是不會開城門的。城墻上軍隊戒備森嚴,這簡直是把登萊大軍當賊看待。”
他不說別人也能看見,城墻上刀槍劍戟寒光閃閃,青州府做好了守城準備。
沈度瞥了一眼劉方希,嘲弄道:“就這么灰溜溜地走人,你覺著臉上有光嗎?”
劉方希愕然,這個時候講面子有意思嗎?
不錯,被人拒之門外,似乎防賊一樣,確實令人惱怒。
可登萊大軍是勤王之師,輕重緩急還是要分清楚的好。
劉方希擔心總指揮一怒之下,下令大軍攻城,到那時樂子可就大了。
這種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十八歲的年輕人做事沖動,哪里會考慮后果?
這是軍隊,與年輕沒有關系,一旦總指揮下達命令,無論劉方希這些老成將領都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
登萊軍隊與青州府交戰,不說誰勝誰負,戰后這個爛攤子該如何收場?
畢竟雙方都是大明軍隊呀。
此時沈度心里腹誹,老子若不當混世魔王,這天下還不知道讓他們折騰成啥樣子。
不開城門是吧?
非常好,老子專治不服。
當官的肯定不會跟士兵一樣站在這里死熬,沈度大袖一甩帶頭往大帳走去。
范勇嘴里嘀咕:“也就仗著城墻保護,若是在野外我們騎兵大隊要好好教訓他們。”
方書宇笑道:“騎兵不能攀城不是還有步兵嘛,只要總指揮下令,我方書宇大隊愿意充當破城第一梯隊。”
范勇年輕,方書宇年紀也不大,都特么的愣頭青。
“......”
年齡稍大一些的如劉方希等老成持重,自不會贊同他們這種莽撞行為,登萊與青州府同屬于大明,豈可兵刃相見?
大軍勤王還在路上,特么,自家人打起來了,這算麻子事。
沈度回到大帳,第一大隊長劉方希勸道:“總指揮,一萬大軍耗在這里沒有意義,大軍還是開拔吧。”
“劉大隊長稍安勿躁,要相信青州府官員會做出明智選擇。”
劉方希懵逼,原來你還想著好事,以為青州府會改變態度。
“可他們緊閉城門不就是做出選擇了嗎?”
沈度嘴角劃出個弧度:“呵呵,青州府官員都是老油條,你以為他們真敢與登萊大軍開戰嗎?等等吧,靜待事態發展,說不定有你意想不到的結果。”
這里正聊著,外面有人來報,說青州同知蘇威求見。
沈度這家伙撇撇嘴,還以為碰上硬茬了呢,原來也是軟皮蛋。
“讓他進來......”
不多時,護衛帶著一個四十多歲男子走進來。
“青州同知蘇威見過將軍。”
看到主帥如此年輕,蘇威都不知道如何稱呼。
嗯,反正稱呼將軍沒錯,是不是不重要。
心中卻在腹誹,難道登萊沒有人了,竟然派這么一個娃娃掛帥北上進京勤王。
蘇威心里不免生出輕視之心,斟酌著說辭,甚至想著什么詞語訓斥對方。
“原來是青州蘇大人啊......”
沈度一臉的不高興,當即質問:“青州府衙這是何意?登萊大軍響應朝廷詔令北上京師勤王,沒想到青州府對勤王大軍如此冷漠,竟然刀柄相見,難道青州府變天了,不再是大明朝的府衙,敢阻礙登萊大軍北上勤王不成?”
我靠,一點禮貌都沒有,對方自報身份,你是不是也應該介紹一下自己呀。
更可惡的是,上來就直接開撕!
說什么刀柄相見,說什么青州府變天了,不再是大明朝的府衙,一頂頂大帽子鋪天蓋地的扣下。
特么,沒見過這種不講道理的人。
與對方講道理,那是萬萬不可能滴!
文人的嘴巴,武人的刀槍,各自都有優勢。
沈度不傻,放下刀槍與文人斗嘴。
老子直接亮刀槍,接招吧。
來自后世的沈度,你讓他心里有敬畏之心,門都沒有。
據說大明朝文人嘴皮子很厲害,老子倒要見識一下到底有多厲害,至于講道理嘛,老子只講自己的道理。
這貨嘴里高舉勤王大義,讓來應付公事的蘇威同知一時語塞。
你不要上綱上線,阻礙勤王這頂帽子太大,不敢戴啊。
不錯,都是山東同僚,青州府緊閉城門這等做法確實不妥。
但是,青州府也有苦衷啊。
這特么登萊大軍浩浩蕩蕩一望無際,一旦打開城門誰知道是什么后果?
這年月官軍和匪界限并不那么分明,有時候官兵比土匪還兇殘,青州府也害怕呀。
蘇威辯解道:“將軍,這都是誤會,青州府以為有賊寇來犯,不得不做防范。”
沈度心里冷笑不已,呵呵,用這樣的爛理由應付我,豈不知一點用都沒有。
當青州城門關閉那一刻,最終結局已經不可改變。
既然提到賊寇,那就借用賊寇說事。
“哈哈哈,天下竟有如此荒謬的事情,蘇同知在山東境內見過如此龐大規模的土匪?更何況勤王大軍一路從登州府走來,青州府竟然聞所未聞,還把大軍視作土匪,蘇同知見過旌旗招展,號稱北上勤王的土匪嗎?還是說青州府原本就是把陛下召集的天下勤王兵馬當做土匪來對待。”
其實蘇威說什么不重要,總之沈度要給對方扣帽子。
只有在認定青州府有罪的前提下,沈度才好實施下一步。
蘇威淌汗了。
原本他以為對方年輕,應該好對付。
特么,這個娃娃根本不按套路走,連基本的官場規則都不講。
這一頂頂大帽子扣過來,老夫頂不住啊。
“不不,絕對不是這樣的......”
沈度這套路與大明格格不入,哪怕蘇威是官場老油條也疲于應付。
引經據典是文人的長處,問題是沈度不按套路出牌,他這一套說辭自己不熟啊。
沈度根本不給對方狡辯機會,一拍案幾,厲聲喝道:“青州府行徑異常惡劣,視天下勤王大軍為匪徒,甚至刀兵相見,勤王大軍一萬多官兵有目共睹,這已經不是狡辯能改變的。”
別看后世小人物,那也是見多識廣。
在后世他沒有折騰的本錢,老老實實過日子,來到大明朝就不一樣了,不折騰是死,折騰的越厲害反而活的越好。
好吧,大明朝文人那張嘴巴了得。
問題是老子根本不與他們耍嘴皮子,咱玩的是刀槍。
不服是吧,那就看看是嘴皮子厲害,還是老子手里的刀把子厲害。
談起東林黨令人色變,沈度就不相信那些人有九條命。
但有一條,沈度不跟他們理論,只跟他們講歪理。
“......”
蘇威張著大口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想說什么......沒法子說了,說什么都是錯。
麻痹的,攬了這么個倒霉的差事。
“本將給青州府兩條路選擇,一條是打開城門迎接勤王大軍,另一條嘛,緊閉城門負隅頑抗。大概青州府上下都以為城池固若金湯,登萊勤王大軍想破城沒那么容易,是吧?哼哼,如此想倒也正常,若沒有信心哪里會舉兵相抗衡。”
二選一,青州府自己選吧。
說到此,沈度略一停頓,看了看對方表情。
嗯,傻了吧唧的像個呆鵝。
嘿嘿,大明文人也就那樣,東林黨嘴巴厲害,那是崇禎慣得,遇上老子讓他們試試?
寧可掉腦袋也要流芳千古,擺出一副不怕死的樣子,那也就是糊弄一下崇禎。
掉在老子手里,不僅讓他們掉腦袋,名聲的留下了,不過是遺臭萬年。
“無妨,本將倒是想看看青州城是否真的固若金湯。若是連一座城池都拿不下來的話,登萊大軍北上京師勤王,豈不成了笑話?如此糟糕的軍隊不如打道回府,省的丟人現眼。丑話說在前面,一旦破城,青州府一眾官員都將被勤王大軍一路押送京師,交由朝廷處置。”
這一招才是殺手锏!
老子會讓青州府官員顏面掃地,看你怕不怕。
這世上有矛就有盾,總會找到克制方法,大明朝文人把名聲看得比生命都要重,擱在沈度這里那就是死穴。
我靠,你真的要攻打城池?
還特么,要把青州一眾官員押送到京師!
蘇威真的無語了,這特么是個愣頭青啊。
想象一下青州府官員被勤王大軍押送上京是什么景象......
特么,還不如現在一頭撞死。
他這邊還沒有想好如何回答,沈度也不給他機會:“你走吧,給你一個時辰準備,時間一到勤王大軍立刻攻城。”
你媽比的,打算來真的啊。
蘇威還想解釋,可惜他沒有機會,衛兵上前架著他離開大帳。
沈度的手下全程觀摩,眼瞅著總指揮厲聲訓斥青州府同知蘇威,弄得對方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看到蘇威這個文人吃癟,一個個都拼命憋著壞笑。
在大明朝,武人地位低下,在文人面前很憋屈。
今天的場景令他們心里很爽,但這種場合不能笑出聲滴。
等到蘇威走了之后,再也憋不住,一陣狂笑。
沈度撇撇嘴奇怪道:“不是,這有什么好笑的......”
人跟人不同,沈度沒有切身感受,自不會理解他的部下情緒。
隋方杰止住了笑:“頭一次見到文人憋屈,你沒注意到那位蘇大人的窘相,哈哈哈,笑死我了。”
李繼勝說:“我們這些武夫沒有一個敢與文人打嘴皮子仗,人家是出口成章,引經據典,一句話都能把人噎死。今天算開了眼界,總指揮不僅武藝高強,嘴皮子功夫也是了得,佩服,佩服!”
“呵呵,這位青州蘇大人全程沒有說幾句話,光看著他張著嘴巴啊啊......呵呵,嘴巴厲害,那是沒有碰到高人。”
......
“行了,你們幾個拍馬屁的功夫也是了得,沒有你們說的那么夸張。”
這些家伙說的有點肉麻,沈度趕緊制止。
“老子是以理服人,誰讓青州府緊閉城門送上把柄,合該他們倒霉。在登州府老子是霸王,離開登州府依舊是霸王,專治各種不服。”
這家伙牛逼哄哄的,不是一般的拽。
還別說,武夫還就吃他這一套。
不過,沈度的這種強勢,還是有一定道理。
作為領軍人物不牛逼,又如何統帥一支軍隊呢。
蘇威心情沮喪,渾渾噩噩回到了青州城內。
知府李源急忙迎上前去:“蘇大人,溝通情況如何了......”
登萊兩府與青州府相鄰,也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登萊官場上的官員知府李源雖然不會全部認識,總會有相熟的人。
所以李源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事情,總有解決之道。
蘇威搖搖頭:“大人,一言難盡啊......”
什么意思?
知府李源心里一緊,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妙。
“蘇大人,登萊領兵的是哪一位,是登萊沈總兵嗎?”
李源這樣想很正常,皇帝陛下下詔天下兵馬勤王,濟南總兵劉澤清不是帶兵北上了嘛。
那么,登萊總兵沈括率兵北上勤王順理成章的事情。
蘇威搖搖頭:“不是沈括,領兵大將是個娃娃,而且講話很沖,態度很惡劣,整個過程沒有半點禮節性,連姓氏名誰都懶得介紹。”
知府李源愕然,互通姓名是基本禮節,都見面了竟不知姓名,場面很糟糕啊。
瑪德,武夫粗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