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者正是范勇也,一把利刃已穿透巡撫曾華龍第三根肋骨,血濺當場。
這個角度他演練過不知多少次,正好避開巡撫內襯的金絲軟甲。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包括劉崇德在內,今日激怒曾華龍,本就是沈度計劃好的事情,既然已經有了隔閡,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丫的。
別人是摔杯為號,沈度是拍桌子為號。
沈度一個小輩,對著登萊地區最大的人物對拍桌子,是不是有點驚世駭俗!
更何況兩人剛剛修復關系,今日場面非常和諧。
這場面急轉直下,腦筋急轉彎都來不及,酒桌上所有人都懵了。
特么,唱戲變臉都沒有這么快。
人無知才無懼,包括沈括在內的一眾官僚當然不知道大明王朝即將滅亡,也無需為此擔憂。
沈度與在座的人最大不同在于他知道未來發生什么,他來到大明朝正值十八歲大好青春,亂世來了首先考慮的是生存。
自從與巡撫曾華龍鬧得不愉快之后,沈度一直在權衡利弊。
跑去長山島這個方案似乎不可能了,有曾華龍這個因素存在,后面不確定太大。
準備了半年時間,結果跑路的希望破滅,沈度內心異常惱怒。
留在登州府等死,亦或是受滿清奴役,這都不是沈度想接受的結果。
原來的計劃破滅,思來想去沈度決定破釜沉舟,走更加極端的一條路。
既然選擇走極端,當然要先干掉巡撫曾華龍,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只有死人才不會威脅到沈度,才可以為所欲為嘗試自己的計劃。
當然這是形勢所迫之下不得已為之。
跑路才是沈度的最優選擇,為今之計只有選擇下策。
既然是下策,這條路不好走,充滿不確定性,危險性極大。
這不是沒有辦法嘛,沈度更愿意選擇穩妥方式而不是冒險。
今日沈度提出率兵北上勤王,卻也不是信口開河,今日斬殺登萊巡撫曾華龍的由頭正是他隱瞞皇帝陛下天下兵馬勤王詔令,他自然要高舉北上勤王大旗。
斬殺曾華龍就意味著把所有的后路都堵上了。
不過,當下是什么形勢,北上勤王豈不是一條不歸路嗎?
李自成造反十多年,發展到今日總兵力不下百萬,豈是一個登萊衛所小小千總所能應對的嗎?
北上勤王說得好聽,其實跟找死差不多,李自成如同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話說,沈度有過領兵打仗的經歷嗎?
也沒有吧,頂多也就剿匪,而且是小股匪徒。
更何況李自成之后緊接著是滿清入關,這都是常年打仗的軍隊,而且還是草原騎兵為主。
登萊軍隊這種步兵碰上騎兵,這種戰爭怎么打?
歷史記載,響應皇帝陛下勤王詔令的也只有邊關總兵唐通八千軍隊而已,被崇禎皇帝安排在居庸關阻擋李自成大軍,結果這家伙開關投降李自成,導致京城最后一道關卡也喪失掉。
無論從哪種角度看,沈度的這種選擇都不是明智之舉。
看樣子登萊巡撫曾華龍真的把沈度逼急了眼。
今日殺掉曾華龍,后面再也沒有任何退路。
因為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沈度與曾華龍二人之間,誰也沒有注意到范勇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悄無聲息靠近巡撫曾華龍身后,一刀斬殺巡撫曾華龍。
死人了,而且死的還是登萊官場第一人,登萊巡撫曾華龍。
特么,天都塌下來了呀。
場面很恐怖,滿桌子的鮮血,這種場面讓某些文官嚇得渾身哆嗦。
不要說在場的登萊官員,連沈度他爹沈括也沒有想到弄成這個樣子,一時間大腦宕機。
當然也包括沈度的丈人,萊州知府劉崇德。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壞了,自己這個新女婿捅破天了。
以下犯上,殺一個堂堂地方大員,這種罪有多大?
特么,都不敢想啊。
這還是開胃菜,更驚恐的一幕還在后面。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跟曾華龍一起來的官員,驚呼一聲:“殺......人了......”
可惜他的聲音剛剛從嗓子眼里冒出來,被范勇反手一刀,當場斃命。
連殺兩人,血濺酒樓,恐怖如斯!
沒有人再敢出聲,甚至有好幾個官員手捂著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喊出聲音。
再加上范勇身高體壯,手持利刃,身上沾滿鮮血,看上去怎么個猙獰了得,令人不寒而栗。
現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命,誰都不想當第三個死鬼。
事實也是如此,走到這一步已經脫離了所謂人之常情,不再是普通人的日常,不會講感情,不會考慮什么友情、關系,盡管在場的人與沈家都有些關系,哪怕沈度還是他們家小輩們的伙伴。
可以說大凡有人說一個不字,沈度不介意殺人。
膽敢擋我的路,只能是死人!
文官怕得要死,沈括是武將,也是最先冷靜下來的人。
他不清楚沈度為何當堂殺人,問題在于他沒有提前與自己通氣呀。
難道僅僅是一怒殺人?
問題在于,殺的人不是平常人,而是登萊巡撫。
這是多大的罪責?
這已經不僅僅是沈度一個人的事情了,沈括張了張嘴巴想說什么,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一段時間以來,沈度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里,深知兒子絕非一個只知兇狠斗勇的莽夫。
回想一下剛才那一幕,僅僅是三言兩語便過渡到殺人,非常生硬。
而且殺人似乎是提前安排好的。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預先謀劃好的事情。
沈括不清楚兒子為何要這樣做,其中必有自己不知情的內幕。
若是自己當堂質問,說不定會讓兒子被動,甚至壞了他的計劃。
有些事情還是等私下里說吧。
反正人已經殺了,無論沈括做什么都難以挽回。
當然,這種事情換誰也不會平靜下來。
殺一個巡撫絕非一件小事情,不僅僅是沈度一個人的事,而是涉及到整個沈家生死存亡。
如果等待朝廷審判,他沈家將死路一條。
那么,只剩下一條路可走。
巡撫曾華龍死了,他這個登萊總兵是唯一掌握軍隊的人。
若是操作得當,或許一時半會兒沈家還算安全,后面就不好說了。
問題在于如何操作,這是沈括不得不考慮的事情。
他是登萊總兵不差,若背叛朝廷的話,手下人會不會聽命與他還很難說。
瑪德,自己這個兒子一竿子捅破天啊,沈括心亂如麻。
沈度掃了一眼嚇傻了的一眾官員,凡事要趁熱打鐵,不能等他們清醒過來。
“登萊巡撫曾華龍有意隱瞞陛下詔令,企圖按兵不動,置大明朝廷處于危機之中于不顧,罪該萬死。手刃此賊系小侄一人所為,若朝廷降罪,全由小侄一人承擔,絕不牽連眾位叔伯。”
高舉大義,這是前提,兩世為人的沈度深諳此道。
安撫是必要的,把所有罪責攬過來,讓他人安心。
事實上,登萊兵馬確實沒有任何跡象出兵勤王。
不管其他官員是否知情,沈度一句話定了調子,罪責全在巡撫曾華龍一人身上。
避兇趨吉是所有人的利益取向,如何選擇也就不言而喻。
所謂恩威并重,不過如此。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像曾華龍這種不忠不義之輩死有余辜。既然天下兵馬勤王詔令已經下達,登萊兵馬必須有所行動,陛下存在,則朝廷存在,則臣子存在,若被李賊攻破京師,所謂臣子就是一句笑話。小侄不才,愿意承擔勤王之大任,率領登萊軍隊勤王,各位叔伯意下如何?”
先拿出一頂大帽子,若不同意那就是不忠不義,讓別人無法反對。
重要的是,登萊衛所本就是朝廷軍隊。
若不派兵勤王本是抗旨不尊,這個罪責誰都擔當不起。
更何況旁邊還站著一位殺星虎視眈眈。
巡撫曾華龍橫尸當堂,一干官員尚未從驚魂未定中走出來,試問誰敢反對?
登州知府董知章驚魂未定,卻也聽懂了沈度的言語,他心里明白這是要表態了。
萊州知府劉崇德是沈度的丈人,一家人好說。
那么,最需要表態的是自己這個登州知府,更何況事情發生在登州。
至于將來如何,哎,暫時顧不上了,先保命再說吧。
穩了穩心神,董知章率先表態:“登萊巡撫曾華龍抗旨不尊,罪有應得。京師危急,登萊兵馬勤王刻不容緩,自古英雄出少年,本府全力支持賢侄率兵勤王。”
有人帶頭后面就順利了,登州府同知齊博章積極響應。
“賢侄力挽狂瀾,挽救登萊兩州,功莫大焉。京師危急,賢侄愿意率兵勤王,那是再好不過了,登州府會做好后勤保障,絕不會拖勤王大軍后腿。”
“......”
在場的官員紛紛表態,登萊兵馬勤王之事確定下來。
到了此時沈度心里稍安,但是,事情不那么簡單,形勢所逼他們不得不答應下來,后面難保沒有反復。
這世上最大的不確定性在于人心。
所以,他要趁人打鐵,把這件事情坐實了,保證此事再無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