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魚說：“當下的奮進與墮落，皆是一種積淀，它們會默默為你鋪路，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

看不到結果，那說明可能走了條死路。”

啪，焰火般的魚尾拍打水面，激起一朵小水花，露出水面的尾巴，如同一面赤色的旗幟，

一個直徑五厘米左右的透明塑料球里，一只鮮艷的金魚正在游曳，狹窄逼仄的空間讓他處處碰壁，

金魚的嘴一張一合，非常劇烈，看得出他罵的很贓，

‘李一寧！你腦子呢，上個學為什么帶著我！’

這條名為咸魚的小金魚，朝著自己主人的方向奮力一撞，

‘帶著我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換個大點的，這么小，還特么是封閉的！’

咸魚撞擊的頻率越來越快，力度越來越大，

這是因為李一寧忽略了一個問題，她忘了給封閉的塑料球通氧了！

窒息感逐漸加重，在自己翻肚皮之前，咸魚撞擊了一次又一次，

該死的李一寧！看我出去不弄你！

我命由魚不由人！

而此時此刻，咸魚的主人——李一寧同學，睡得很香，很香……

‘熱，好熱，怎么這么熱？’

少女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的柔韌性差的令人發指，一扯就露出大片的雪白，

披散的青絲之下，隱約可見粉嫩肌膚的在空氣中發出熱騰騰的霧氣。

纖長的手指抹了一把黏糊糊的口水，隨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深色的滌綸材料變得更深沉了一些。

哼哼唧唧地挪了挪手臂，好像有些發麻，不過不礙事，眼皮紋絲不動，只有眼球象征性的轉了轉。

身體抖動摩擦，手臂自然下垂，碰到了屁股底下的鐵凳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一寧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穿著的是一件白色毛衣。

毛衣摩擦滌綸布，手指碰觸金屬凳。

“嗷嗷嗷—”

微弱的白色電弧轉瞬即逝，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李一寧一個猛抬頭，眼皮啪嗒一聲睜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個碩大的圓臉出現在李一寧面前，

黑白交錯的斑駁發型，油乎乎的黃褐色皮膚，青黑青黑的眼影，就是面積稍微大了點……

李一寧嚇了個激靈，一個不小心，將塑料球摔到了地上，

好消息是咸魚終于出來了，

壞消息是咸魚正在地板上撲騰，

李一寧，我XXX！

咸魚欲哭無淚。

“你這個年紀怎么睡得著的！”

又尖又細的聲音響了起來，李一寧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巨大的鞋底朝著咸魚就踩了下來，

這次，咸魚連撲騰都不撲騰了。

累了，毀滅吧，這該死的世界，還有這該死的李一寧……

一腳落下，李一寧突然又打了個激靈，整個身體都戰栗了起來，

但是她仍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踩到了什么。

女人還在喋喋不休，聲音震得她耳膜生疼，好像腦袋要裂開一樣。

不，不對，腦袋就是在疼，李一寧手指摁著額角嘟嘟嘟一直跳的血管，手背上青筋暴起。

嗡嗡嗡的聲音一直在“李一寧”的耳邊響個不停，

就像是，就像是筆記本散熱扇的轟鳴聲，一想到筆記本他就想到了加班。

他不就是加班的時候睡了一覺嗎，又不是特么的犯了天條，死都死得不痛快！

等等，聲音！

“李一寧”的手上下摸索了一通，手抖得更厲害了，

我踏馬怎么進入李一寧的身體里面了！

這么一想，咸魚心里愈加煩躁，而且這副身體的頭還疼個不停！

香汗淋漓，放在額頭上的手感覺愈來愈熱，身上的汗液匯聚起來，聚股流下，在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跡。

他紅溫了，臉頰通紅，氣息越喘越粗。

哼哧哼哧……

“還睡，都這個時候了，還跟條咸魚一樣躺尸，

你在這里睡覺，你對得起自己嗎？你對得起你父母嗎？你對得起老師們嗎？

等以后考不上好學校，工地上哼哧哼哧板磚你就老實了，你這輩子還能有什么出息……”

那個煩人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

咸魚版李一寧額角跳的更劇烈了，他的眼白密布一根根血絲，牙門緊咬，喉頭蠕動。

嘭——嘩啦——嘩啦——

“你踏馬的給老子閉嘴！”

咸魚一掌拍在狹仄的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桌子上的書書本本散落一地，加上他撕心裂肺的一嗓子，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齊了，一雙雙眼睛都睜得圓圓的，連走廊里都露出了一個個的腦袋。

煩人的聲音戛然而止，聲音的主人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終于，終于安靜了……

整個世界仿佛被摁下了暫停鍵，只剩下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咸魚的眼睛鼓起，幾乎要瞪出來，除了一片紅色，他什么也看不見了，他的額角還在一起一伏……

“呼……”

在一片沉默之中，咸魚不知道自己喘了多久。

他抹了一把頭上的細密汗珠，他的頭發浸滿了汗液，軟塌塌的貼在額頭上，該死的頭疼如潮水般的散去。

咸魚感覺身體一陣暢快，每個毛孔都透露出通透的舒暢，總算是活過來了。

模模糊糊的色斑逐漸開始構成圖案，咸魚總算能夠看清眼前是怎么個情況了。

最前面的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油膩膩的大臉盤子就是她的。

旁邊的這是？

咸魚瞇了瞇眼睛，還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旁邊的是一排排的課桌，桌子后面一雙雙青澀無神的眼睛正盯著他。

一陣恍惚，咸魚向前走了幾步，被地上的書本絆倒在地上，

他抬起頭，目視著胖胖的中年女人。

通過那些顫抖的肥肉，雖然久未做人，咸魚還是知道情況不太妙了。

“頂撞老師！”

胖女人尖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比剛才還高了幾個分貝。

“李一寧去走廊上站著去！”

“哎，好嘞，好嘞！”

咸魚趕緊連爬帶滾地逃離了這個地方，他實在不想受這種魔音貫耳的酷刑了。

“抱歉啊…滋滋…匹配中…抱歉！”

“對…警告…對不住啊！”

“你看這事整的…滋…實在不好意思！”

許久不當人讓咸魚腿腳不穩，短短幾米的路程，摔了好幾次，

把別人的書架撥倒了好幾個，讓他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壞了，李一寧他身體的頭疼好像是把腦袋燒壞了，怎么這么不好操作！

現在他感覺兩條腿就像是剛剛安裝上的零件，他一路蹣跚學步地摸到后門口，扶著墻鉆到了走廊里。

斜靠在瓷磚墻上，咸魚也顧不上走廊上的水泥地臟不臟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走廊是露天的，只有一層水泥壘成的矮墻避免學生們從樓上掉下去，

微風習習，冬日的寒風還是冷的厲害，加上剛出來一身汗，咸魚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咸魚想了想，雙手放在嘴前呼了呼氣，然后開始快速搓動，不久就感覺好多了。

大冬天的，什么都沒有怎么取暖？

活動一下？

問題是咸魚現在連走路都沒搞明白呢，運動還是算了吧，

多打幾個哆嗦，通過肌肉的震顫產生熱量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咸魚將精神集中起來，嘗試讓肌肉抖動起來，

這不容易，但咸魚覺得問題不大。

漸漸地，李一寧的身體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樣，

全身上下都裝上了發動機，只不過這發動機質量好像不太好。

不管怎么樣，咸魚本人對此很是滿意，

感覺身體暖和了許多，肌肉的震顫逐漸停止下來。

咸魚這次有心思捋一下紛亂的思路，他蹲坐在墻角，頭疼的好像大腦重啟了一樣。

人腦子確實比魚腦子好用，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開始在腦海中浮現，

什么情況這是？

咸魚記得自己曾經應該是個人，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一醒來就變成了條魚，

現在自己又莫名其妙成了個人！

還變成了個女人！

這是怎么個事！

而且這副身體怎么這么難控制，總不能是腦子真的燒壞了吧！

不能啊，咸魚拍了拍李一寧的腦袋，想把這個危險的想法打出去。

“啪——啪——啪——”

幾巴掌下去，咸魚感覺自己好多了，于是放心地繼續回憶起來，

咸魚閉上了眼睛，聚精會神地觀察腦子里的畫面，

燥熱的風拂過高大粗厚的葉片，長有巨大背帆的蜥蜴將某種蚱蜢嚼的咔嚓作響，巨大的附肢掉落在地，

長著吸管狀喙部鳥兒劃過天邊，赤裸裸的嚙齒動物曳尾前行……

這是什么？

不等咸魚細想，又是一陣頭疼，所有的畫面破碎，慢慢匯聚成兩個標紅的大字，

回家！

回家？

我的家在哪里？

咸魚的眼神都清澈了許多，他搖了搖頭，覺得還是先學會走路再說吧，

畢竟不會走路肯定會被人當成怪物吧！

可是，該怎么走路啊啊啊？

咸魚的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