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路程就算走路，一夜時間也該回來了，這人就像消失般，說不見就不見了？

而且更麻煩的是，自己和蘇婉到現在，都還沒吃過任何東西。

透過船艙門上的窗口，覃添寶小心打量著外面的情景，魚港里人聲沸騰，返航的漁船將魚獲卸下，無數魚販叫價往返好不熱鬧。

觀望片刻，覃添寶便被身后傳來嬌俏叫罵喚回身…

“我餓死了！寶仔，你去買些吃的吧？”

覃添寶沒應，還又坐回了甲板上。

“我受不了，我要喝汽水，我要吃炸雞！我們再這樣等下去都得餓死！”

“……”

“你那海升叔可能都進局子了！這么久沒回來，肯定出事，我們應該馬上離開這里！”

“……”

“寶仔？覃添寶！”

“別吵！”

實在受不了了，覃添寶也難得一聲吼。

不過氣哼哼的蘇婉，根本不怵，反而將覃添寶瞪了回來，無法，覃添寶也實在拿這女人沒轍，只能深呼吸…

“海升叔的為人我了解，他是不會賣我的！要賣也不會等到現在”

“呵…你確定？”

覃添寶篤定的語氣，得到的，只是女人的嘲笑反問。

其實蘇婉說得沒錯，現在自己可是懸賞五十萬港幣的通緝犯。

在這樣的誘惑下…

海升叔他…

真的，沒有變心嗎？

覃添寶低下頭，沒有回答蘇婉這個問題，只是嗡聲道。

“要出去，也行，但要等到晚上，白天人多眼雜容易出事！”

之后，蘇婉沒有再提海升叔的事，覃添寶也沒有再說。

一日無話，夜色降臨海港。

船艙內。

覃添寶拾起爐灶邊的柴刀，套上海升叔的蓑衣，一切準備妥當，臨了，站在了蘇婉跟前…

“你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會跑的！”

女人說得信誓旦旦，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不管真假，覃添寶似有自己的打算。

只見覃添寶手起刀落…

蘇婉尖叫聲中…

手腕上…

繩子，被挑斷了。

“這個事跟你無關，大嫂，你走吧！”

啊？

蘇婉還在愣神的功夫。

覃添寶已經帶上斗笠，出門而去。

八九十年代，西貢區還是港島的貧困區之一，居住人口多以漁村漁民居多，所以覃添寶這身蓑衣斗笠倒是沒有引起他人注意。

穿過西貢區，就是九龍區，九龍城寨就是位于九龍區內。

受維多利亞港的影響，九龍城寨附近也慢慢變得興盛起來，不過現在夜已深，街上的人明顯減少。

遠遠的，覃添寶就已經看到九龍城寨那高低聳立的‘危樓’。

前方就是九龍城寨的巷子口，不過覃添寶早早就停住了腳步，遠處，皇家警車的警燈隱約可見。

“這兩天也不知道搞什么飛機，差佬就像瘋了一樣往城寨里跑，你要出貨，還是等兩天比較好”

“當初我來這擺攤，差佬哪敢進城寨？茶水費都是幫會一份，差佬一份，哎…現在時代不同了…”

食客老板閑聊不時入耳，看來是自己的事情連累了城寨，海升叔也是這個原因沒得出來？

覃添寶暗自揣摩著。

這時一陣輕響從覃添寶口袋傳出…

滴滴滴，滴滴滴——

這是BP機的聲音。

由于擔心海升叔回來找不到自己，覃添寶出來時特地拿了蘇婉的BP機，然后把電話號碼寫在了船艙里。

現在BP機響，難道是海升叔的電話？

可拿出BP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一段簡訊…

“寶仔，你在哪？”

覃添寶認識的人有限，會叫自己寶仔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大嫂蘇婉。

還有一個，就是大哥黃志輝。

看著小小顯示屏上的幾個字，覃添寶糾結片刻，沒有理會，將BP機還又揣回了兜里。

覃添寶不想再連累大哥大嫂他們，往日大哥黃志輝就為自己的事操心不少，自己不能做那沒良心的事。

可眼下還有什么能依仗的呢？

還有什么可堅持的呢？

難道要回去？

走走停停，覃添寶向巷子口方向挪去。

遙望繁星燈火…

在外人眼中，這里就是魔窟惡巢，但那一家家亮起的光亮，也不過是一個個討生活的普通人。

身旁叮鈴鈴的鈴鐺聲響起，還沒等覃添寶回過神，老式自行車已經擦身而過。

昏黃燈光下，小販調笑，食客閑聊不時傳入耳中…

鍋蓋掀起，熱氣升騰，消泯于夜空。

“小伙子，來碗面？”

看著老板敞亮油光的圓臉，覃添寶嘴唇微張，話沒說出口，只是喉頭滾動，咽了口吐沫…

老板沒再說話，手腳麻利的，就開始滾湯燙面。

“吃吧！”

熱氣騰騰湯面，讓覃添寶凍凝的臉感到難得的溫暖，但幾番糾結還是沒有伸手去接…

“我…我沒錢”

“吃吧，不要錢”

老板笑呵呵的，一雙筷子，一碗面，直接被擱在了桌子上，也不看覃添寶，轉頭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拳頭攥緊，又松開…

男人坐了下來，這一刻，一切偽裝褪卻，只有一個男人埋著頭，狼吞虎咽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街中無處隱藏。

直到湯水喝盡，意猶未盡的飽嗝打出，空蕩蕩的碗才被放下…

一支煙，突兀遞到眼前！

覃添寶才發現，不知何時，身邊已經坐著另一個男人。

“小兔崽子，犟驢也有低頭的時候？哈哈哈哈！”

身后，熟悉暢快的笑聲傳來。

是海升叔！

不過在身旁男人抬手制止后，陳海升的笑聲戛然而止。

“夠不夠？”

“夠了…”

“我可還沒吃呢，要不陪我喝兩杯？”

男人的笑容很溫和，也不等覃添寶拒絕，就跟老板招呼道，“老祥，還是老樣子，外加半打啤酒！”

一旁的海升叔直接懟著瓶口，就干了半瓶下肚，男人則滿溢兩杯，干盡，舒服哈出一口酒氣。

抬頭才發現，覃添寶那杯還沒動…

“怎么？這么不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