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貴牙齒在止不住的顫抖，沈秀就是一個魔鬼。

他心理防線再次崩潰。

沈秀蹲下身子，靠在侯貴身旁，溫聲道：“現在，能告訴我，你們把我的銀子藏在哪里了？說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

“哈哈，哈，你這個魔鬼，你不得好死！”

他面目猙獰，眼神之中滿是怨氣，恨不得將沈秀生吞活剝。

說完，侯貴猛一咬舌，鮮血溢灌喉腔，活活把自己憋死了。

他寧愿死，也不愿再受到沈秀的折磨。

一旁的侯萬三已經嚇得癱軟在地，眼神之中滿是恐懼。

殺人不過頭點地，沈秀的誅心之舉，將在場的山上人震住。

他們原本以為殺人全家已經是一件殘忍至極的惡事，但和沈秀比起來，他們最多只能算是劊子手，和惡魔差得遠。

沈秀的眼神掃過來，原本還囂張跋扈的山上人，臉色瞬間被嚇得蒼白。

沈秀晦氣的踢了踢侯貴的頭，臉色不悅的看向一眾山上人：“你們誰能告訴我，我的銀子被你們藏在了什么地方？”

“村……村長家。”

他們已經被沈秀嚇破了膽。

誰也不想看見手足相殘發生在自家身上，他們寧愿死，也不愿意被沈秀折磨。

白玉書生笑著揮了揮手，一眾山上人被身后的屠刀砍下了頭顱。

侯萬三呆愣的站在原地，眼角淚水流下，卻不敢放聲哭泣。

這些平日里對他極好的叔伯就這樣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只能無動于衷。

沈秀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小鬼，你的回答讓我很滿意。”

“馬六。”沈秀招了招手。

馬六回過神來：“先生，我在。”

沈秀手段的狠辣遠超出了馬六的認識。

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先生，對待敵人毫不心慈手軟。

又或者，兩個都是真正的先生，對自己人耐心溫煦，對敵人下手果決狠辣。

先生給他上的這一課，他深有體會。

也是從這一刻起，他開始了蛻變。

“這小子有點意思，就交給你了，別給我調教壞了。”

沈秀將面前的侯萬三轉了個圈，隨后一腳踢向了馬六。

侯萬三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任由沈秀操控。

沈秀也沒想到侯萬三小小年紀心思就這般多，看來又多了一個可造之材。

脫韁的野馬，需要成熟的騎手才能馴服，在這方面馬六輕車熟路。

緊接著，沈秀蹲下身子將失了魂的侯桂芬扶起。

“大娘，那三百斤壞繭你可得給我送到沈家來，這巖頭村可還剩下三百口子呢。”

沈秀此人從不濫殺無辜。

侯桂芬受此番刺激，若是不給她一點活下去的念頭，她難免會有輕生的念頭。

侯桂芬對沈秀有善意之舉，沈秀也不是那般不識好歹之人。

能不能活，全看侯桂芬造化了。

“娘！”大寶二寶齊聲呼喊，將侯桂芬的魂叫了回來。

她臉上的驚恐緩緩褪去，不斷的安撫著兩個小女子。

沈秀已經離去，徒留馬六和侯萬三在此善后。

馬六看出了侯萬三眼神之中藏有怨氣，他站在侯萬三身旁，用手輕輕拍了拍他：“小鬼。”

侯萬三沒有理他，只是跪在他爹的尸體旁。

馬六盤坐在地，從懷里摸出一塊桃酥，揉碎了以后塞到了嘴里。

干嚼這桃酥，是真的噎人，也不知道先生為什么就好這一口。

“小鬼，有時候活著比死了受罪。”

“我和你說一個故事吧，故事的主角姑且就叫他龜兒子。”

十五年前，龜兒子和侯萬三一般大小。

在那個刻骨銘心的晚上，龜兒子被尿憋醒，起床之后，便看到雙親倒在了血泊之中。

龜兒子被嚇尿了，一個穿著夜行衣的家伙發現了龜兒子。

許是作孽太多，他并沒有對龜兒子下手。

自那晚之后，龜兒子成了他的徒弟。

后來，龜兒子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他是江南鼎鼎有名的賊王馬有山。

龜兒子后來跟了馬有山的姓，學了馬有山的技藝。

馬有山重病之時，他出去偷、去搶，救回了馬有山的命。

再后來，龜兒子成了馬有山最器重的人，在馬有山最虛弱的時候，龜兒子替父母報了仇。

馬六說完，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侯萬三蹲在他的身旁，伸出了手。

咕嚕咕嚕……

聽見他肚子里面傳來的咕嚕聲，馬六笑了，他將懷里僅剩的一塊桃酥遞到了侯萬三手中。

“小鬼，好好活著吧。”馬六拍了拍侯萬三的肩膀。

故事的最后，不是龜兒子殺了馬有山。

馬有山病死了，龜兒子給他戴的孝。

這么多年來，龜兒子已經將馬有山當做了自己的爹。

馬六不給侯萬三留念想，是怕到時侯萬三惡了沈秀，不知何時侯萬三便會身首異處。

將嘴角最后一粒桃酥抿下，侯萬三盯著馬六的眼睛問道：“他叫什么名字？”

馬六自然知道這個“他”指的是先生，他笑著看向侯萬三。

“你現在還沒有資格跟他的姓，我叫馬六，從今以后，你就叫馬萬三，好好活下去吧，小鬼。”

馬六沒有兒子，干他們這一行的很少有兒子。

在十五年后的今天，他終于明白了當初師父為何會留他一命。

馬萬三就是下一個馬六……

“大娘，您也別惱先生。”馬六從懷里掏出了十兩銀子，放在了侯桂芬手中。

“淳安離此地山高路遠，大娘你保重。”

說完，馬六將山上人的尸體焚盡后，轉身離去。

大寶二寶的眼睛一直被侯桂芬捂住，直到幾人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路上，馬六再次遇到了六娃。

只是這次，張瘸子那條好腿已經被打斷，人也被吊在了半空。

把張瘸子的尸體平放，馬六將他的頭顱一刀剁了下來。

沈秀將張瘸子擺在這里，就是想要試他的心腸。

抱著張瘸子的丑陋可怖的頭，馬萬三雖然心中滿是恐懼，但還是倔強的跟在馬六身后。

從現在開始，馬六就是他爹。

血水濕噠噠的在他的手中滴落，馬萬三的腳步愈發的堅定。

馬萬三和馬六一樣，他們什么都沒做錯，但生來便是錯。

他們注定要成為別人手中的鋼刀。

或許也只有到死前的那一刻，兩人才真正的自由。